视频一经发布,便如一颗石子落入静潭,荡起阵阵涟漪。涟漪轻轻掀起每一位感同身受者心中的死水,随后无数石子落入静潭,点点涟漪汹涌成一片惊涛骇浪,波涛哭嚎着、尖啸着将每一个围观的人卷入其中。
许致皱眉将纸巾递给她,“你不需要这样,文字帖就行的。”
周应兰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摇摇头,“不,我也不全是为了陆延舟而发的。”还为了自己和其他同病相怜的人。
许致叹了口气,他扯过一张纸巾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电话。
“不早了,你休息吧。有事可以打给我。”
“好。”
“咔哒。”
灯被关上,病房里陷入黑暗。
这间病房是单人间,一侧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许致走时要拉窗帘她没让。这是她第一次看K市的江景,两岸彩色的灯光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原来这么美。
她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农村,家里重男轻女,父亲一喝酒就会打人。妈妈受不了了,在一个月亮很大的夜晚带着她跑了,跑到了K市的朝阳大街。
朝阳大街那时候还很漂亮,道路两边种着排高大的梧桐。夏天在树荫下乘凉比开电风扇、吃冰棒还凉快。
妈妈在朝阳大街租了个房子,房东是个善良的大妈,看她们娘俩可怜就减免了租金。
有了住所,妈妈的心也安定下来,很快就在附近的皮革厂找了个工作。有时上班太累,妈妈不想做饭会带着她去吃隔壁胖婶家的凉皮。
凉皮酸爽滑嫩很好吃,当时5元一碗,她们两个人一起吃一碗。量很大,两人都可以吃饱。
有天,她在胖婶店里玩,看到别人吃的碗里要少很多,这才知道是胖婶偷偷给她们加量了。
妈妈工作很认真,厂里给她转成了正式工,工资也涨了些。那天,她们很开心,难得的点了两碗凉皮,妈妈边吃边哭,这是她们第一次吃得这么畅快。
后来日子一天天变好,妈妈却病了。
社区见她是个小孩,没有自理能力就报警把她父亲找了过来。
那是一个灰色的午后,那个男人进到门里来先是重重给了她一巴掌,就自顾自到房里翻找值钱的东西。
她流着鼻血起身去拦,却被他一脚踢开。
那个男人花着妈妈攒下的钱去买酒喝,却不愿意不愿意把钱拿去给妈妈交手术费。她跪在他面前哭着求他,甚至还在他宿醉时偷偷拿钱去给妈妈交住院费。但是后来,妈妈还是死了。
妈妈去世后,那人本来想把她带回农村去,但她的户籍早就被妈妈迁到了这里。迫于社区的压力,那人只能让她继续上学。反正是义务教育,不用他交学费。什么?书本费?自己去挣!
妈妈想让她上个好大学,她也想逃离那个地方,所以她在学习这件事上丝毫不敢松懈。临江一中为了吸引优秀的学生入学通常会给予一笔不小的奖学金和学费减免,她知道,如果义务教育结束,她没有拿到这份奖学金,她还是无法摆脱被带回去的命运。好在上天眷顾,她得偿所愿。
在这里,她碰到了自己农村老家的朋友,陈舒。
噩梦从这里开始。
陈舒跟她说,她在这里有一群好朋友,她想介绍给她认识。再见故友的兴奋使她没有过多关注为什么陈舒总是时不时虚弱的头冒冷汗,为什么她从不和自己一起放学。
她见到了她的“好朋友”们,她变成了她们的“新玩具”。
有时是在厕所,有时是在外面的小巷。有一次,她们的行为被她的父亲看到了,可那人只是淡淡的扫了眼就离开了。
她本以为这个男人只是单纯厌恶自己所以漠不关心。直到后来,那些人径直闯入她家,她的好父亲笑着给她们指了她的方向,她才明白,这个男人是个十足的软蛋。
如今,这一切都要结束了吧……
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写着号码的纸巾,拨出电话。
“喂?可以送我出国吗?”
“好。”
京海码头附近。
已至深夜,整片码头也静了下来。只有远处的灯塔还闪烁着信号灯。
月色朦胧下,一道颀长的人影静静伫立着,指尖红光明明灭灭。
许致看着面前波涛的海岸发呆,不知不觉间,烟火烫到了指尖。他将手里的烟头扔到地上,抬脚碾了上去。
他不抽烟,单纯点着看,好像这样就可以把心里的烦闷也燃成灰烬一样。
一个染着一头白毛的男人从他身后大步走来,他亲昵的揽上他的脖子,耳垂上的繁复的银质耳钉折射出一阵亮光。
他鼻尖耸动,“哇,一股烟味。看来心情非常不美丽呀。”
许致偏头看他,“嘴撬开了?”
谢裴玉笑道,“对付这种毛头小子,随便说两句就要被吓得尿裤子了。”
许致点点头,转身往废弃的小船里走。
铁门被人推开,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吱嘎声。
缩在角落里的两人被惊得猛一哆嗦。
朱驰瑞不敢抬头看,只忙不迭匍匐在地,抖着声音哀求道,“哥,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放了我吧。”
他被反绑着双手,弯腰的姿势别扭古怪,像个蛆虫。
许致坐到两人面前的椅子上,他翘起腿,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们。
舷窗里透进来的光照在他半边脸上,那双漂亮的眸子折射出一抹幽冷的蓝光。他淡淡盯着眼前这人,像一头暴雪里漫步而来的雪狼,让人不寒而栗。
他漫不经心开口,“说说,哪错了?”
弓着身子的朱驰瑞听到这熟悉的声线,猛然抬起头来,目眦欲裂道,“是你?!你这个狗杂碎!我劝你立刻放了我,不然我......”
许致轻轻勾唇,眼底却半分笑意也无,“看来朱同学还没有认清现状。”
谢裴玉朝手下使了个眼色,两个彪形大汉立马上前,一个将人架起来,一个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起初朱驰瑞还叫嚣着什么,几巴掌下去,他便连讨饶的力气也没了。
许致抬抬手,那两人将肿成猪头的朱驰瑞丢下。
朱驰瑞腿一软倒在王灿灿怀里,吓得她呜咽着惊叫一声挪到一边。
朱驰瑞费力地睁开肿胀的眼皮剜她一眼,口齿不甚清晰的啐了声,“婊|子……”
“现在,能说了吗?”
朱驰瑞吐出一口混着鲜血的唾沫,“我、我说,我当时真的只是上头了,没想故意踢你的,对不起。”
谢裴玉拧眉,回头看许致。
“什么时候的事?”
许致叹了口气,“没事的,现在已经好了。”
谢裴玉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犹觉不解气,上前几步一脚踹在朱驰瑞肩膀上。
“你还敢踢我们家许致,真是狗胆包天。我也是太温柔了……”
朱驰瑞狠狠跌在墙上,剧烈的咳嗽几声。
许致从椅子上起身,走到谢裴玉身边将他拦下。
“不是这件事,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