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许久,终于有些颤抖地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拂上他头顶的发丝——我记得白天的时候,日行似乎做过这样的动作。
或许在月彦还小的时候,他们总会这样吧?
指尖的触感比想象当中的还要柔软,而方才似还有一点不安的少年呼吸又渐渐平稳了下来。
——他甚至在我的掌心轻轻蹭了一下。
而这细微的动作却是让我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也只是个平安时代的普通的病弱的少年啊。
我轻叹了口气,想就这么抽回手,可下一秒,一个带着炽热温度的手掌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贴了上来。
于是霎时间,掌心的温度顺着血液将我的四肢百骸全部点燃。我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脸上燃烧着。
我试图将手抽回,可他偏抓得很紧。
不知是由于我过低的体温还是因为周遭的空气,乍然伸出手将我捉住的月彦很快便因为感到冷气而略有些瑟缩。可他偏偏固执地不肯放手。
我有些不知所措。
思索了半晌,我终于还是放弃了挣扎,用仅剩下的一只手替这个借着睡梦胡来的家伙掖了掖被角,连带着我那只被抓着的可怜的手也一并掖了进去。
——这着实不是个舒适的姿势。
我翻了个白眼,调整着自己的身形,总算找到了一个勉强还算可以忍受的姿势。伏在床榻边,我微微抬头,却发现从这个角度望去,月彦的那张面孔竟是比寻常时候还要好看。
有这样的风景,总算也不是太亏。
这个夜晚似乎格外安静,也格外漫长。我终于还是没能抵挡铺天盖地的睡意,不知过了多久,到底还是迷迷糊糊地在月彦的病榻前失去了神识。
这样的姿势自然不能睡得安稳,可饶是如此,当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灯油已然烧尽,屋内的光线十分晦暗,只是透过薄薄的窗纸,外面隐约似有一点透亮了。
初醒的时候我总是难免有些茫然,我试图起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整条手臂似乎都已经彻底麻掉了。
我连忙想抽回手,却感受到了一丝阻力。
——我这才隐约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月彦这家伙,他竟就这么抓着我的手抓了一整夜吗?
额顶忽的传来了一声细不可查的轻笑。我连忙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正对上了一道满是温存暧昧笑意的视线。
“看来昨夜是你一直在照顾着我呢。”大约是因为久睡的缘故,少年微弱的声音听上去有一点沙哑。
“我很欢喜。”
手上传来的力量平白又添了一点,那温度似也比之前更炽热了些。
“既然醒了就放开吧。”我别过头,试图掩饰自己脸颊上渐渐烧灼起的热度:“昨夜可是因为你状况不大好我才不与你计较,可这样的行为再怎么说也是轻薄的。”
“可既抓在手心里了,我怎么可能轻易放开。”他眯起眼睛,笑得有些促狭:“除非你应允日后还可以这样。”
“你这算是得寸进尺吗?”我翻了个白眼,想瞪他,却又不大想面对他的视线:“不管怎么说,既然你醒了,我便得帮你去叫须佐先生。”
“须佐先生来过了,只是见你睡得深沉,所以没叫醒你。”月彦一本正经地应道。
我怔了一下,但随即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反应了片刻,我才说了句:“骗人的吧?”
“是啊。”月彦却竟也没坚持:“骗人的。”
他又说:“说须佐先生来过的话是骗人的,可不想放手的心情怎么说也是真的。”
话是这么说着的,可他终于还是松开了拉扯着我的手:“但转念想想,我们以后的日子终究还长着,或许也不必拘于这一时。不管怎么说,我不会容许你离开我的。”
我终于抽回了手。重新被空气包裹的皮肤乍然感受到了一阵莫名的寒凉,于是我自然地微握起了拳头。
手指多少有些僵硬,蜷曲的时候像是有蚁虫爬过一样。只是这一阵酸麻过去之后,我只觉得指尖好像少了什么。
我将头侧过一个微小的角度,恰能看见身边病榻上的月彦。犹豫了一下,我终于开口说了句:
“可若我执意要离开呢?”
“那我也会把你寻回来,不管花多久,不管走到哪儿。”
“是吗。”
我轻声说了句,似是叹息般的。只是与这种仿佛被逼入困境般的无奈一并生出来的,似乎还有一点意味不明的欣喜。以至于我又自言自语地叨念了句。
“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