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这时,娜娜就要忙着燃起壁炉,一遍又一遍地擦窗户,来来去去地点起灯,就像她在巴黎做的那样。在巴黎时我曾经问她这是做什么,她就抬起脑袋一本正经地说:外面这么冷、这么黑,主人们肯定会想着回来的!娜娜得把家里打扫得亮亮堂堂的!
我劝不住她,只好随她去了。那栋房子的窗帘连风都吹不动。
所幸到英国后,至少时常能享受到她这番热心的不再只有我一个了。
说真的,我一开始其实还是很怀疑小巴蒂·克劳奇,毕竟他在原著的演技也经常为人津津乐道;但自从夏天在马尔福的订婚宴上跟他认识、又在半年之间经常跟他和他母亲见面相处下来,我才在游戏、闲谈和散步之间意识到,这不过是个甚至比现在的我小上一岁的男孩,有着稻草色头发和干净的蓝色眼睛,长着雀斑,继承了母亲的苍白脸色,这让他情绪上有什么激动的时候总是很明显;跟你说话时,他总是先带着探究好奇的眼神看看你,有时候连自己该说话了都没注意到。
“莱斯特兰奇先生经常不在吗?”他有一次在我们坐在空荡荡又冰冷的会客厅时问我。
“我一般当他已经死了。”我说。他似乎吓了一跳,不过眨眨眼后又打量一遍铺着黑白相间地砖的华贵会客厅,慢慢点了点头。我看看他,后知后觉想起原著里这小孩未来杀了他爹——他爹还真不至于像老莱斯特兰奇那么罪恶——赶紧找补道:“只是个比喻,比喻。”
“我知道的。”他看着我说,好像惊讶于我要这么补充一句, “我不会告诉莱斯特兰奇先生的。”他转而换上谴责的口气,“我父亲……至少每天早晚我还能看到他回家的痕迹呢。”他又问,“你不孤单吗?”
“孤单,但也没指望过他。”我无所谓地说,“想办法自娱自乐吧。”
小男孩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我就给他看了看我房间一个小箱子里那堆扑克、爆炸牌、巫师棋和掀开衣柜门后出现的满墙的书(《十世纪魔法兴衰》《强力魔法》之类的书皮外壳下都是些我偷偷从外边书店买的小说)。在他翻《呼啸山庄》的时候,我又从床底下的大箱子翻出一把飞天扫帚——魔力暴动以后我开始玩扫帚,无他,高飞的时候总是很自由(虽然刚开始摔了不少次)。莱斯特兰奇家唯一的好处就是钱多,买把扫帚不算引人注目,所以我干脆买了把最新的竞速款——毕竟恨老爹就该抓住一切机会花光他的钱。
“你要是——”我看小巴蒂的眼神追过来,说。
“光轮1001——?我绝不让那只小精灵看到!”他赶紧说,“我绝不告诉莱斯特兰奇先生!”
“没有,他俩无所谓。”我把扫帚递过去,“你要是自信不会摔,我们就去玩扫帚。”
然后我就在他带着我冲进泥坑后严词拒绝了他再来一次的提议。
“我肯定能行的!雷思丽——求你了——”
“不行!叫再亲切都不行!别的都无所谓,我还想好好活着呢!”
*
他母亲差不多隔两天就带他来一次,如此频繁的拜访一点也不像分别住在伦敦和约克郡的两家,倒像是随时能从隔壁过来坐坐的邻居了。
我问过克劳奇夫人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是不是我哪天也该回访,但她轻轻说小巴蒂喜欢这样,请莱斯特兰奇小姐就保持这样吧。她虚弱的身体看上去并不适合飞路粉旅行或幻影移形,但来访时总是满面笑容毫无病色,尽管如此,她还是经常在我们走时,独自坐在壁炉边的沙发上休息很久(这还是娜娜告诉我的)。
于是后来我跟小巴蒂说,他母亲看上去不太适合长途旅行,他就点点头,然后说,没关系,他父亲在圣芒戈找得到最好的治疗师,而且他母亲一直希望他找到玩得来的朋友——他说这话时抬起脸,看着花园树上的苹果花,然后转过头看看我;接着,树上就纷飞着落下白粉色交织的花雨。
人家的魔法天赋比我好;我连开花都做不好。克劳奇夫人还跟我说他在家老读书,我有时看着我那堆玩具就思考,人和人的区别可能就这么大吧。
每次来时他总带着些小礼物,有时是一篮子干酪,有时是几支羽毛笔,或者会变颜色的墨水,这些东西我总用得上,久而久之卧室和书房就摆满了它们。他看上去很为此高兴,脸上有红晕的时候雀斑也变得显眼,我偶尔差点忍不住想摸摸他的头发。
挺可爱的小孩啊!他怎么可能是精神病!
就是他会被坏人和无情的老爹变成精神病,我也要把他捞回来。
不不不,既然我知道了,他就绝对不可能再变成精神病!
……
“娜娜?有人在敲门吗?”
我从旋转楼梯上下来,家养小精灵仍然勤勤恳恳地在大厅里忙活着,听到我的声音,摇摇头。我又往窗外看了一眼,大雪纷飞,花园里一片雪白,就像我在这里的出生的那个日子,不过现在是圣诞节——比起那个没多少意义的出生日,还是圣诞节假期值得期待一点,至少有人跟我约定会来拜访——
猫头鹰从窗外飞入,落下一封信。信上是克劳奇夫人的字迹。
“……好吧。”我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朋友跟你约好出去玩,结果最后只给你发消息,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是放鸽子。我叹了口气。不过让克劳奇夫人休息一下也挺好的,何况魔法部应该也会放假,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机会也不多。
我从地上捡起那封信,决定在这里拆开看后再上去写回信,顺便附上圣诞礼物。不过,刚一捡起那封克劳奇夫人的信,下面就露出了另一封信,而只消一眼,甚至不用细看——四只动物、中间一个巨大的“H”——
霍格沃茨录取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