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尔·加德纳和弗利维教授一起赶到医疗翼。庞弗雷夫人已经让阿梅利亚睡下了,我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没缓过神来:眼镜歪歪扭扭地碎了,玻璃片落到旁边断裂的飞天扫帚残骸上……黏糊糊的血从女孩茶色的头发里流出来……弗利维教授和庞弗雷夫人看了看我带回来的扫帚碎片,摇摇头。
“塞西尔,带莱斯特兰奇小姐出去。”弗利维皱着眉头盯着扫帚柄,“噢,波比——”
“热巧克力,放心,菲利乌斯,我比你会照顾孩子!”庞弗雷夫人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我机械地站起来,塞西尔看看阿梅利亚苍白的脸又看看弗利维,叹了口气,扶着我的肩膀带我走出去。医疗翼外的走廊安静极了,好像连这里的风都是缓慢的,灰尘在窗台上不出声地堆积着,就像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我控制不住地呜咽了一声。
“我们连第一节飞行课都没上!塞西尔,你知道阿梅利亚不可能偷偷去骑扫帚——”
她绝不可能。这个珍惜时间、兢兢业业、就连为朋友撒谎都容易被吓到、只喜欢读些奇幻小说的女孩绝不可能是自己偷偷潜进学校的扫帚间,然后在魁地奇球场上自己出了意外。而那时的魁地奇球场,我在来时路上打听到,除了有人看到几个斯莱特林跑回来之外,没有别人在附近——
阿梅利亚·凯普莱特是个麻瓜出身的小姑娘。我感觉眼泪在眼眶间打转。
眼前突然多了一张纸。
塞西尔垂着眼睛从他的笔记本上撕下一页递过来,接着,我眼睛下传来草稿纸粗糙的触感,使用者的力度温柔,沾了眼泪的书写纸很快濡湿,变得绵软。
“是的,是的……我想你是莱斯特兰奇,就一直没有告诉你……”他低声说,胸前的级长徽章反着黯淡的光,“……雷思丽,不要跟你家里那些人、埃弗里、穆尔塞伯……我们学院的沙菲克……走得太近。”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把用废的纸团成一团,攥在手心。
“可级长是你而不是沙菲克!”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们还有教授——我们不是斯莱特林!”
塞西尔,我认识了他这么久,第一次露出无可奈何的苦恼表情。
“我从来没有玩忽职守。可是,雷思丽,这跟学院没关系……”
他没有再说话,而我突然理解了。那是1971年的秋季,第一次巫师战争和十月的雨一起落下,落在霍格沃茨的高墙上,落在英国巫师们的长袍上。我之前只是稍微幸运了一点,居然就以为能靠简单的学院之别远离一切。
*
阿梅利亚一周后出院,我拜托塞西尔从霍格莫德给她带来了一大堆蜂蜜公爵的新品,最后没吃完的我全都拿去送给塞西尔、拉文克劳巫师棋发烧友社团、给我抄过作业的同学,还有剩的一点,我找了个詹姆不在的时机去格兰芬多长桌上扔给了小天狼星和卢平。零花钱花完了,我找拉巴斯坦要,威胁他要是不给我,就把他魔药课坩埚出问题炸了斯拉格霍恩的事告诉利奥波德。
“小妹不是讨厌泥巴种吗?”拉巴斯坦掏完钱,笑嘻嘻,“我们帮你教训一下缠着你的泥巴种……”
“少对我身边的人动手!”我说完又冷静下来,补充一句,“不需要你来教训……别在霍格沃茨惹事。”
呸。
好在,一段时间以后,阿梅利亚终究还是像原先一样有活力起来,仍然健步如飞,仍然第一个写完作业,仍然爱钻研那些稀奇古怪的幻想问题。只有一次,她问我,纯血和麻瓜出身有什么不一样吗?
“没有。”我斩钉截铁,“有也是他们更蠢,那可是近亲结婚。”
她很轻地扬起嘴角,末了,小声说:“可你也是纯血呀。”
我头也不回地在魔咒课论文上再添两笔:“我是个笨蛋,不妨碍我想追求智慧,而他们已经丧失这个机能了。”
图书馆里人来人往,我们的声音消失在周围人翻书和写字的声音间。塞西尔去上他的选修课前路过,看了看我们的作业,在桌角留下本大部头参考书。
圣诞节前弗利维教授发下离留校申请表,我挠挠头发,还是写了封信去问利奥波德他圣诞节回不回家,答案很快传来,冰冷的“不回”;我接着又去斯莱特林打听罗道夫斯和拉巴斯坦的消息,一个白金头发的女孩声音清脆地说他们跟几个人出去玩了。就这样,我买下回家的特快车票同时也结识了爱德莱德·诺特,有着金棕色眼睛、养着只白猫的姑娘,五官精致秀丽得像童话妖精,说话时轻笑着提起她给小巴蒂和我作信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