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奥波德在七月末回来了一趟。那时正值半夜,我在阁楼的小房间写着给小巴蒂的回信,告诉他我陪他去对角巷不是出于什么未婚妻的义务而是朋友的关怀,门锁就传来咔哒一声落下的声音,接着利奥波德·莱斯特兰奇那张阴沉严峻的脸就从阴影中露了出来。看到我明显抗拒的表情,那双黑眼睛只是在眼眶里短暂地转动了一下,然后他就说:
“学习不错。”他又问,“住这里干什么?”
我把手臂支在信纸上,不耐烦地说:“罗道夫斯和拉巴斯坦太吵了。”
他点点头,似乎表示知道了。房门关上,他的脚步声远去。
罗道夫斯和拉巴斯坦还是一样请那些客人。
……
“呀,小莱斯特兰奇。”
玻璃温室外站着一个男孩,金色的头发在夏季阳光下显得亮眼,衬在白净的脸边。我本来没打算理他,但他又挥了挥手,随即指指发出阵阵喧闹的住宅大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我很不想被罗道夫斯和拉巴斯坦及他们的狐朋狗友围观飞行,最后还是压着扫帚柄从天上慢慢降落。尤金纳德·沙菲克站在一丛绿色康乃馨和长夏石竹花边,看到我下来,伸手从旁边的葡萄藤上摘下一串葡萄递来。我冷眼看着他,没接。
“不要?”沙菲克说。
“你拿我家的东西请我?”
他摇摇头,露出一个微笑,把那串葡萄收回去了。我注意到他穿得并不日常,看着倒像是来盛装赴宴的——至于是赴什么宴显而易见,但看他如今自己一个人站在玻璃温室外的模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没看我,自顾自拿下一颗葡萄塞进嘴里。
“真不好吃。英国的阳光比法国更不足,你们家居然还移植葡萄过来。”他把葡萄皮吐到手上扔进旁边的灌丛,转头看向我,“好奇我为什么叫你下来吗?”
“闲得发慌。”我说,“没事找事。”
他笑出声来,把那串麝香葡萄扔到旁边去,擦了擦手。
“对啊。”他轻快地说,“我跟你哥哥们是朋友……不过他们今天干的事情有点太让人讨厌了,我只好出来。我看你好像也不喜欢他们,干脆来找你搭个伴。”他看着我手上的光轮,“偷偷从阁楼飞出来很多回了吧?”
“关你屁事。”我骑上扫帚,“我没时间陪你闲聊,你自己玩吧。”
“别这么讨厌我啊。”他眯了眯那双绿玻璃似的眼睛,“你不会是觉得凯普莱特那事有我一份吧?别奇怪,我知道你不像你对家里人说的那样讨厌麻瓜种。”他摊开手,我放缓了起飞的动作。
“那你跟罗道夫斯他们玩?小心玩火自焚。”
“……只是兴趣,只是玩玩而已。”沙菲克倚着葡萄藤架,“就当是拉文克劳的好奇心吧。”
他的目光仍然没从我的扫帚上移开。我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小巴蒂。我记得有人告诉我……他是拉文克劳的吗?
咬了咬嘴唇,我还是从扫帚上下来,把它放到一边。沙菲克刚刚摘下葡萄的葡萄藤离得并不远,我走过去,伸手又摘了一颗下来,在他的目光中吃下去——一股酸涩味混着葡萄的香气漫溢在口腔,我咽下那颗不好吃的果实,重新对上他的眼睛。
“在同一条葡萄藤下分享过葡萄就是朋友了。”我说,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也不知道你把不把我当朋友……唉,但是,你想跟我一起玩光轮1001吗?下次来我家别找拉巴斯坦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