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许林谨早起去中心食堂吃了饭。

时间还很充裕，一路上都没多少人，他绕远从教导处前的林子穿过。

从教师办公楼到教学楼还要上一道长长的台阶。

许林谨这时注意到了站在前方楼梯上抱着练习册的男生。

几乎是一瞬间，许林谨心里一跳，他犹豫着，最终还是上前开口了:

“骆明懿同学？需要帮忙吗？”

“哎，你是……”男生抱着书转过了身。

正是骆明懿。

“你上次帮了我，”许林谨站在他面前，“我帮你抱一些上去。”

“不用，没有很多。”

骆明懿笑着拒绝。

“我想起你了，你是跃二（4）班的吧。”

“是的。”见对方拒绝，许林谨不再多说，收回了手。

“明懿!”

从后面跑过来的男生似乎和骆明懿关系很好，没有直接问要不要帮着搭把手，而是径直把手肘往对方胸口上怼:

“怎么，新朋友，不介绍我们认识认识？”

“这位是——”

“我叫许林谨。”

“这是我室友，赵先绪。”骆明懿无奈笑笑。

“你好啊，许林谨。”

“你好。”

“欸你我们年级的吗？哪个班的啊，以前没见过你？”

“4班。”

“啊，跃二（4）班!”

赵先绪突然怪叫一声，挤眉弄眼的同时，大力拍了拍身边骆明懿的后背。

“那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他一把抢过骆明懿手里的大半练习册，边往台阶上跨边回头冲许林谨喊，“以后来找我们玩啊，许林谨——”

“明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你别管他，”骆明懿摞整齐剩下的练习册，两人一前一后走上了楼梯，“他平时就是这样的……”

“嗯。”许林谨回应，心里却在思考别的事。

之前的不适会不会只是巧合。

他看着眼前眉眼带笑的男生，因为离得近，他第一次看清楚了对方脸颊上的绒毛和痘痘，好像对方从“柔光滤镜”中悄然回归了正常。

至少此刻在许林谨的眼里，骆明懿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

许林谨静静感受自己的心跳，那么平静。

扑通——扑通——扑通。

这一次——

自己好像并没有难受。

“天呐你流鼻血了!”

在许林谨还没反应过来时，骆明懿已经停下来，抬手拉住了他。

骆明懿把练习册腾在左手，从衣兜里摸出卫生纸递过来：

“没事吧？”

随着对方凑近，所有声音都在瞬间被罩进了一个玻璃壳中，闷闷的，带着回音。

许林谨忽然有些喘不上气来。

“等等，你先……”别靠近……

许林谨看着眼前的重影，蹙眉虚了虚眼睛。

“许林谨！”

“噼里啪啦——”

玻璃罩陡然被吼声震碎，碎片溅落一地，许林谨脑中响起无数清脆的崩裂声。

骆明懿伸手抓住了他，许林谨被往前一带，恍惚扑进对方双臂展开的拥抱里。

为了稳住许林谨，骆明懿不得不往下迈几阶，往侧边倒去。

许林谨感到自己的下颌碰到了一片坚硬，他按捺住越跳越快的心，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让它不至于从胸腔撕裂而出。

眼前一会儿黑一会儿红，半梦半醒，他感到自己好像从一个很高的地方坠了下去……

许林谨听到两耳的爆破和尖锐的哮鸣声，他在一片灰色中看到一条越拉越细的线，从他的口中、脑中、两耳和双眼中长出，拉扯伸长，却怎么也扯不断，只随着声音越荡越细，越缠越密。

心头在烧，唇舌干涩，他好像在烈日下被晒了很久很久，久到皮肤皱缩绷紧了肌肉，他睁不开眼睛，也抬不起手……

等眼前终于恢复了清明，许林谨才发觉到自己被抱起，脸颊挨在对方的胸膛上，而四周地上尽是散落的练习册。

“你别动，我送你去校医室——”

“不用，你放我下来……”许林谨支起身子，轻轻推开骆明懿，避过了对方的关切探究的视线，“我……已经没事了……”

“要不还是去看看？”骆明懿显然被吓得不轻，将对许林谨放在台阶上，蹲在他面前，双眼直直看着他。

“真的不用，”许林谨解释，“我……刚刚是低血糖犯了……”

“你没吃早饭吗？”骆明懿顾不上散落在地的练习册，可惜摸遍了口袋也没发现什么，“是不是得吃点糖才行，你等等，我去——”

“真不用了，我没事……缓一会儿就好了……”许林谨摇头，拉住他，手肘一阵刺痛。

骆明懿嘱咐许林待着，很快去把练习册捡回来。

许林谨起身弯腰把脚边近处的练习册一一捡起来拍干净灰尘，很快又再次蹲下，这次恍神了几秒，才撑着地慢慢站起来，骆明懿背对着他，没有发现。

“你刚才……有摔到哪儿吗？”许林谨将练习册递给骆明懿。

他还有点意识，摔倒的时候，是洛明懿接住了他。

“没有。你坐着，我来捡就好。”骆明懿不赞同地接过练习册，按他坐下。

“害你把练习册掉了，对不起。”许林谨看着骆明懿几大步跨下台阶，把最后几本捡了起来。

“那都是小事。”骆明懿吹干净练习册上的落叶碎。

你自己不清楚，什么才更要紧吗。

骆明懿蹙眉，抱紧练习册，上前攥住许林谨的手腕：

“我把练习册放这儿，我们去医务室……”

“不用麻烦……”许林谨挣脱骆明懿的手，勉强解释，“我之前上火也流鼻血，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流鼻血和晕倒，对对方来说就那么容易接受吗，为什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骆明懿紧盯着那双眼睛，想看清眼前人最真实的想法。

可许林谨注定会让他失望。

许林谨不再抬头，甚至拒绝和骆明懿正常交流。

“你别管我了……回去吧……”

对许林谨这番近乎于哀告的请求，骆明懿不可置信，更不可能答应：“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儿。”

“我真的没事了……你留下……只是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