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酥本以为,倘若真要走到相亲这一步,必然先是栗箐,她大可以吃瓜看热闹。
所以,当看见沉老带着一位青年落座,她眼前一黑。
有什么比相亲对象是看你不顺眼的老师的家里人更令人痛苦。
双方友好寒暄,栗酥在她朴实无华的娘亲身上,看见从未有过的巧舌如簧。
丽娘把她夸的天花乱坠,会做女红,画工了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平日最不喜好打闹,性子恬淡喜静。
栗酥一瞬间甚至在想,她娘是不是背着她还有一个女儿。
当然,也是要讲讲不伤大雅的缺点,才显真诚。
“……可惜呀,这孩子打小就不供奉金梵神。哎,我一直觉得遗憾,但你们俩都长着灵脉根骨的,不信就不信了吧。”
栗酥僵笑着附和,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对比她的不自然,正对面坐着的沉思漪淡定许多。
他相貌清俊,看起来知书达理,是个性格温和的人,如果不是每天对着司衍怜的美颜暴击,她大概会对这位公子哥生出好感。
丽娘说道:“酥酥,不如你带沉公子逛逛珠玑门?”
总算能跑路了,栗酥连忙应声。
沉思漪忽然开口 :“有一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不隐瞒,直接和您二位说了。”
沉思漪看向栗酥,目光充满歉意,“其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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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距离珠玑门八百公里外。
茂密树林中,掩映着一座小山村。
坍塌的宗祠,遍地残砖碎瓦,满目疮痍,不复曾经山明水秀的田园气息。
三十名训练有素的精锐铁骑一字排开,在他们面前,跪着身着法袍的道士,灰头土脸,血水从五花大绑的勒痕中流出,人已经死了。
在他边上,壮年村长举着铁锹,双手发抖,额角的鲜血涓涓而下,蒙住他的右眼。
见年轻人从破败宗祠中出来,村长如见希望,跪爬着上前,“错了错了!我一开始就不该收留这道士,但我真不知道他同伙跑哪去了!”
立刻,四把长剑直刺,剑气锋利,毫不留情刺入肋下,四个血窟窿往外淌血,村长喉里冒血,挣扎着,“我们……真的不知道……”
年轻人平静扫一眼,他身形修长,腰身挺拔,凌厉气场强压周围铁骑。
他的脸上戴着副精美银质面具,遮住眉眼。
光看高挺鼻梁与线条优美的薄唇,更让人忍不住想一窥真容,该有多赏心悦目。
“算了。”
村长如释重负,还没来得及磕头谢恩,就听年轻人丢下一句,“都烧了吧。”
村长登时脸色一变,“杀了我们,你就永远找不到天枢山在哪!”
“没关系,屠村的消息传出去,下个地方就有人愿意开口。”
“我们只是无辜村民!你何以至此!”
“无辜?”
年轻人莞尔一笑,看向村口木桁架。
常年火烧留下的炭火黑迹,勾勒出死前不断挣扎的人形,光看着痕迹仿佛能听见临死前凄厉痛苦的尖叫,地上堆叠半陷入泥地里的珠钗或是发饰,都是女子生前会喜欢的小玩意儿,一圈又一圈。
不知为讨好金梵神,献祭过多少年轻女子的生命。
他唇边笑意更深,平心而论,那是一个非常温柔的笑容,“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就别装了。”
划破空气的微弱震动,一道符箓飞来,带着强烈杀意,司衍怜微微偏头躲过。
修长手指间夹着符箓,红黑色的,破破烂烂,多年没见过成色如此差的符箓。
司衍怜回头望过去,断壁残垣边,踉跄站起一个瘦弱的身影,在所有人跪趴着求饶,唯有少年勇敢挺身而出。
他太瘦了,或许是营养不良的缘故,弓着背几乎直不起腰,他努力想说什么,又半天发不出声音。
这里不该出现符箓,也不该出现灼灼坚韧的视线,包含不屈不挠。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神。
很快,两名铁骑举起手中长剑,突刺向少年,恰逢少年体力不支跌落,倒在墙边,幸而躲过刺击,撞得满头是血。
“一起烧了就是。”
司衍怜随手丢开符箓,声线冷漠地吩咐道。
浓烟冒起,四下哭喊声不断,村民们再也忍受不住恐惧,方才紧紧扼住的喊声此起彼伏。
即将踏入传送阵,颀长的身影一顿。
司衍怜眉头紧拧,不可思议地感受着来自心脏的绞痛感,非常强烈的痛感撞击在胸腔,心脏如被攥紧。
他回头看去。
浓烟滚滚中,少年跌跌撞撞爬起,要去拥抱哭泣的孩童。
他头晕目眩,浑身酸痛,大概要死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