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薛云遥轻咳两声,对着薛恒的背影喊道。
薛恒转过头,虽满脸沧桑,见到女儿来,仍然挤出了笑容,但这笑容只维持片刻,又落了下去。
“沅沅……爹没用啊……”薛恒始终没有抬起头,语气里尽是愧疚,“连沅沅的婚事都做不了主……”
“什么婚事?”薛云遥早猜到了定是什么大事才会惹得薛恒如此恼怒。她一介女流,最大的事不就是嫁人,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她起身为自己倒了杯茶,淡然自若地饮起茶来。
“和宁昌侯长子崔映夜的婚事。”薛恒无奈的声音传来,在空荡荡的房间显得极其刺耳。
薛云遥猛地咳了起来,倒不是生病,只是被那口茶呛到了,缓了好久才平复心情,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后问:“为何是他?”
薛恒轻叹一声,回答道:“是瑞王身边的人传出来的。传言说他跟圣上提议赐婚你与崔家长子。”
瑞王……薛云遥回想白日见到这人时的情景,原来最后那句捉摸不透的“你们都很讨厌彼此吧”竟是别有用心。
可是他与崔映夜的矛盾,跟薛云遥有何干系?
“虽说此事还未落实,但听说用不了多久,圣旨便到了……”薛恒抬头望向窗外微弱发光的星辰,语里全是无奈。
他偏过头,看着女儿错愕的模样,心里依然生出不忍,于是苦笑道:“沅沅,不用担心,爹会尽全力护好你的,不愿嫁便不嫁了。”
薛云遥木讷地点头,心里还是不敢相信,这瑞王萧翊竟有如此雷厉风行的手段,若是将她赐婚给旁的人家,她也只会感慨萧翊厉害,可为何偏偏要嫁宁昌侯府的崔小侯爷!
虽说她现在还没回想起自己是否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崔南雪的事,但就崔映夜的态度,便让她心生厌恶。
一想到要跟这样表里不一的人成亲,她就体会到薛恒的感受了。回自己屋的路上,她一怒之下,把石阶边刚刚长出的嫩芽拔了出来。
怎么可以开花!
花开得太招摇,定会惹出麻烦的!
回到屋里,薛云遥才冷静下来,虽说薛恒不愿与她谈论朝局之事,但她自己也能猜到大概,太子萧麟软弱无能,瑞王萧翊各处拔尖,夺嫡之事,不言明亦能看出。
传闻萧翊几年前性情大变,先前不务正业的他一步步开始操纵朝局里的每一枚棋子。
这些年,萧翊不少招募幕僚,朝中大臣也逐渐加入自己的党羽。
算下时间,也该轮到一向中立的薛丞相了。宁昌侯的林夫人与宫里的瑞王生母婉妃有亲,崔府能昌盛也有婉妃的功劳。
所以这门亲事对崔家百利无一害,宁昌侯自然是愿意的。
只是若以姻亲将两家捆绑在一起,薛丞相哪怕自己坚定本心,依然会视作加入瑞王一党了。
但薛云遥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萧翊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如此快的时间求得赐婚?
奔波一天,又一直受刺激,薛云遥头疼得紧。她倚在榻边,盼望这婚约取消,可千万不要让她嫁给崔映夜……
迷迷糊糊睁开眼,薛云遥竟来到了陌生的地方。她一个人走了良久的路,才寻到稍微熟悉的地方,推开门,只有一男子坐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不知为何,在此地这男子竟十分高大,看薛云遥的眼神如看蝼蚁般。
薛云遥急得转身想跑,才发现门已被关紧。
她感受到身后一阵凉意,这感觉太熟悉,一回头,果然是崔映夜。
“你没资格……”
“薛千金……”
崔映夜的声音此起彼伏,在整个屋里回荡。那话语太冷漠,像是把薛云遥丢入冰窖般。她心里恐惧,却挣扎不开。
再一眨眼,薛云遥与崔映夜已然站在山林中。
此地尽是高大树木,遮住了所有光芒,四周只剩黑暗。时不时寒风吹过,惊得群鸟飞起,气氛可怖。
恍惚间,薛云遥好像看到面前有人立在悬崖边!
那人快要坠河了!
快回来啊!
薛云遥心提到了嗓子眼,腿却怎么都迈不开,只能在原地撕心裂肺地大吼:“你快回来啊——”
“南雪!”
薛云遥梦醒了。
看到熟悉的屋子,她才从恐惧中脱身,竟是做了场梦。
她扶额,揉了揉眉心,拭去额间冒出的冷汗。这么多年,已经许久未做梦了,怎会今日无缘无故梦到崔氏兄妹?
定是忧虑太重了。
她起身倒了杯水,坐在椅子上,思索了许久,总觉得梦里在悬崖边时自己的恐惧害怕太过真实。
崔南雪……
薛云遥又想起在宴席上喊住自己的崔南雪,不知为何,脑海里明明有这个人的身影,但昔日关于她的事情,具体细节竟都没多少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