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遥伸出手挽起自己袖子,回过头,对宋无眠自信一笑,“看本小姐给你露一手。”
一阵捣鼓后,最后还是与宋无眠一起灰头土脸地坐在桌前等阿清做晚饭。
二人双双对视,见对方模样都忍不住放声大笑。
薛云遥突然觉得这破屋,倒也挺好,至少有些烟火气。
天边渐渐暗了下来,宋无眠点上蜡烛,是方圆百里唯一的光亮。
“你跟舟舟是怎么认识的?”薛云遥收起笑容,不能忘了正事。
“我被人陷害,是舟舟姑娘给我一块吃食,才让我挺过去的。我问她有什么心愿,自会尽全力实现。”宋无眠望着摇曳的烛火,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想起那个纯善女孩的话,“她要我保护好你。”
“她说她与她娘,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
薛云遥垂眸,记忆尽失的这些年,唯有舟舟的回忆尚且存在她心间,让她对这世间尚且存有几分期许。
“我从未觉得她对不起我。”
这场闹剧,谁都没有错。容七娘也没有错,舟舟更是没有错。
只是薛恒懦弱的错。
是这世间有错。
宋无眠将面递到薛云遥眼前,热腾腾的,冒着点点烟。薛云遥望了一眼面,仿佛所有苦恼都暂且顺着余烟飘走了,只留下用饭的欣喜。
“阿清手艺不错啊!”薛云遥迫不及待尝了一口,欣喜地夸奖道。
阿清不好意思地挠头,讪讪笑了两声,出声道:“小姐喜欢便好。今日是师父生辰,便做了碗面。既然合薛小姐胃口,便也是这碗面的荣幸。”
薛云遥嘴里还咀嚼着面,自然没听出阿清话里的异样语气。听闻此话后,她缓缓抬起头对宋无眠嘟囔道:“今日你生辰啊?”
宋无眠见少女脸颊在这灯光里照得红晕,嘴里被吃食塞得鼓鼓的,连话都有些说不清了,忍不住发笑,良久后才微微颔首。
“二月十七,我记住了,来年给你送礼。”薛云遥说道痛快,话音一落,又接着品尝美食了。
说话之人本是无心,听者却记在心上。
宋无眠心尖猛地一颤,眸光暗了下来,若岁月从此不再流逝该多好,他不要什么来年,今朝便已是最好。
他离开师门,只身下山,游荡在这世间,本孑然一身,不愿染世俗纷争,对那功名利禄更是不感兴趣,觉得那些都是小孩争抢的。
什么云端?什么高台?什么众人敬仰?他只愿携一剑,饮一壶酒,偶尔出出手打小人,顺手收两快饿死的徒弟,显神医救个人,就算下山后无人识得他真名,只是来人间一趟,此生亦无憾。
江湖中人信守承诺,知恩图报,答应舟舟姑娘,仗义出手,履行承诺救下那人。
从此,惊鸿一瞥,一生难忘。
只有见到她,他才会贪心地向一个陌生人说出自己的本名。
他天不怕地不怕,身陷囹圄,遭人背叛暗算,被迫众叛亲离,孤身远走多年,一朝被世人唾弃,人人喊打,只能画皮易容行走世间,可能到死都只有孤魂白骨,无人能为他收尸。这些,他都不怕。
他怕面前少女认不出自己,也怕……少女知道真相。
她已忘了往日经历,他本不该再出现。但他贪得无厌地想一遍遍地出现在她面前,趁他还年轻,想多见见她。
“宋无眠,三年前,你为何要来薛府为我医病?”薛云遥吃得干净后,放下手里的筷子,抬头问道。
昨日她没了定心香,虽说记忆涌上来时痛不欲生,但到底还是让她有了零星半点,尤其是见到宋无眠时,更是难受至极,仿佛他们二人不仅仅只有几面之缘,定发生极大的事情,才会因回忆让她如此痛苦。
见宋无眠迟迟不肯出声,薛云遥也识趣,倚在墙边:“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轻易就说,但不说的原因是什么?”
还是一片沉默,整个草屋,只有阿清洗碗的声音。
“不说便罢了,今日你生辰,我也不跟你计较。”薛云遥最会给自己找台阶下,毕竟她也清楚,自己目前的三脚猫功夫,是打不赢宋无眠的。更别想给宋无眠下药了,他可是神乎其神的绝世神医,定是看一眼便识破了她的诡计。
脖颈的疼痛传来,薛云遥下意识揉了揉,心想万一把宋无眠惹怒了,到时候也跟萧翊一样要掐死她,到时候可不会再侥幸留下小命。
薛云遥灵机一动,既然硬的不成,便只能来软的,若日日软磨硬泡了,不信宋无眠嘴那么严,一点风都透不出,“但是本小姐有空便来缠着你,定叫你说出真相。”
只听宋无眠应下,她还在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得意,没注意到少年的目光早已落在她脖颈的红痕上。
宋无眠眼底一片晦暗,心里掀起万千愤恨,不需去问任何人,已经料定此伤定出自崔映夜。
崔映夜可以不喜欢薛云遥,但若是欺负伤害她,哪怕只是伤到半点,宋无眠也不会放心将薛云遥交给他。
更何况,宋无眠仔细一想,按照薛云遥所言,若她常得空来寻自己,想来也是崔映夜与她不够恩爱。虽说他们二人心知肚明,但旁的人看去,又该如何议论薛云遥,人言可畏,若是闲言碎语叫她听了去,免不得还是影响她的心情。
想到这,宋无眠对崔映夜的恨意又加上几分。
真是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