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映夜定了定心神,稍微让自己冷静一点后,先望了望正被牵着的手,连想说的话都酝酿好了,结果一回头,看见的是仍在睡梦中的薛云遥。
她应是梦见些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了,眉头微蹙,神情看似有些紧张。
崔映夜垂眸,凝神望着面前的少女,不自觉地抬起了另一只手,想要轻轻撩起她被风吹散的秀发,别至耳后。
可手还没放下去,就僵硬地悬在半空,不肯再落下了。
薛云遥呼吸急促了起来,神情也愈发焦急,不停地低声呢喃:“宋无眠……宋无眠……”
崔映夜眸光冷了下去,方才还猛烈跳动的心顿时恢复正常,立刻将手收了回去,而后又轻轻地将另一只手从薛云遥的手掌里抽了出去。
不知哪里来的怒火,气得他转身就想走,可还是耐着性子,默默将薛云遥露在外面的手臂放了回去。
他总觉得,回去的风实在太冷,比来时冷了太多。主要是,深夜的冷风不仅让人体寒,更多的还是心寒。
回到屋子,崔映夜合上了门,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才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他也说不来自己究竟在恼什么,但就是没有来源的愠怒,气愤地让他失了理智。
他放下茶杯,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其实按理说,薛云遥想见宋无眠是正常的,昔日好友突然失了踪影,结果得知还是被自家夫君找到并抓了起来,总会是思念的。
他能理解,毕竟薛云遥与宋无眠是好友。
倏地,他脑海里又闪过一个念头,气得他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最后还是被心里生出的猜测给打败了。
万一他们二人的关系不是好友?
而是……
崔映夜立马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会不是好友?再怎么说,他与薛云遥也是名义上的夫妻,还是圣上赐婚,何等殊荣。
可成了亲也能和离。
到时候薛云遥若是真让他写和离书,放她自由,让她能高高兴兴去奔向自己心爱之人。
无论是罗长青,还是宋无眠,又或是其他人,都不可能是他了。
越是这样想,崔映夜心里就莫名生出一股难受劲来,总觉得心口沉闷极了。
悲伤,生气,无能为力……
各种各样的情绪涌了上来,彻底让他失去了困意,叫他连坐都坐不安生,只好站起身,在屋里随意地转悠几圈,缓解一下乱七八糟的心绪。
比如说,捡起方才被他刻意闹脾气丢掉的桔子,将屋里的物品摆放得更整齐些,把窗子开得更大些,便于有心之人来偷听。
可每做一件事,崔映夜的脑子里都是薛云遥的样子。
他会想起,自己将桔子摔在地上时,她有些震惊的面孔。
他会思索,自己洞房之夜不在屋里,她会不会有些失望。
他会害怕,若是薛云遥并没有发现自己在演戏,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试探,并以自己为饵,来引出幕后之人,那岂不是将他的话全都当真了,定会如她所说,恨他入骨。
但他更多的还是担心,薛云遥迟早会有知晓真相的那一天,那时兴许会彻底看透了他这个人,怒骂他就是戴着面具的野兽。
崔映夜不知一向杀伐果断,从不犹豫的自己,今日竟会畏手畏脚,心思重重。但他只知,与其在这里苦想折磨身心,还不如去屋外守着薛云遥,免不得需要他的时候,自己又不在。
所以那一夜,薛云遥伴着星月入眠,而崔映夜立在不远处,静静地陪她到了天明。
但他不想让薛云遥知晓这一切,于是随便找来个早起的丫鬟,在天亮时守在少夫人身后,若是被少夫人问起,只能认下是她将大氅与被褥披在少夫人身后的。
他再三叮嘱,万不可多言。
而后,崔映夜才又回到了屋子里,静下心来,坐在了圆凳上,这下可以再稍微休息片刻。
但是,他的头开始又晕又沉,鼻子也有些不通畅,嗓子更是疼得厉害,整个人感觉轻飘飘的,连看东西都有些重影。
崔映夜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叹了出来。
再也不会说自己身子骨硬朗了。
这下,倒是他染上风寒了。
这风寒可折磨他了好久,连今日都未彻底好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