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霖坐在桌前,拿起了一块梨花酥放进嘴里,看着幕布被拉上,又重新拉开。
两串红灯笼在风的吹拂下轻轻晃荡,站在桌前的说书人叹了口气,沉默了半晌,缓缓讲起十年前的往事。
“侠骨情,平生意,尽在那一柄折扇里,谁听不感叹一声世道无常。”
话说当年,京城里有一个国师,少年天才,鲜花着锦。还未至而立之年,天下才学就尽数入了他的眼,全心全意的辅佐着怀着滔天雄心的梁宣帝,为了他们称霸天下的雄心,两人一拍即合,创作出《万蛊》这本万世禁书。
平常没个正形的人穿着绣着仙鹤的红色的官袍,眼中的野心与热切把坐在下面的林霖快要灼伤。
她拿起杯子遮挡着自己的神色,这人的演技以往就这么好吗?
台上的少年国师与少年将军从莫逆之交走向割袍断义,最终为了皇权,相互残杀。滔滔大火掩盖了所有的罪恶,只留了一个人。
“你觉得这出戏怎么样。”一道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林霖闻声望去,发现是穿着常服的林述,也是这场戏的的主人公。
“您......”
“当初钟不为来找我,求我助他一臂之力,”林述笑着看向杯中的酒,“我就向他索要了这个报酬,看看世人眼中的我们,应当是什么样。”
林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现在看来,真是和他当初预料的一模一样。”
“是那位国师大人吗?”
“是啊,虽然他活了没多少岁月,但天地的一切似乎都能被他预料到,”看着台子上倒在将军怀中的少年卿相,“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
这样从生死中相依的关系,说友太轻,说爱太浅薄,但若是叫做政敌,又少了些许缘分。
“大概是家人吧,这场戏比我在别处听过的多了几分离别的悲怆。”
“......”
林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喝着杯中的酒,直到戏台落幕,她才说道:“我们赶到那里时,没看到林砚,可能被水冲走了,也可能被其他人带走了,”说到这里,她看了林霖一眼,“虽然林府烧了,我带兵围了叛党,但那些人全部转移走了,就连林舒然的尸体也不在落花苑的那间屋子里。”
林霖握着酒杯的手一抖。
“万事小心,”林述叮嘱道:“事实上《万蛊》那本书,直到最后梁宣帝也没有告诉我们它的来历,但绝对不属于梁国,现在看来,林家很有可能不属于这里。”
看着林述离开的背影,林霖只觉得思绪纷杂,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一阵欢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转头望去,红艳的火光在台上绽开,子卿站在那里,剑起剑鸣声破空,一招一式或是大开大合,又轻如羽翼。在雨的倒映下,亮得让人头晕目眩。
带着面具的少年回身对她一笑,挽了个剑花,腾空而起。剑上的火焰斩破了夜空,红的桃花,白的梨花顺着剑与风吹到了桌子上与发丝上。
林霖觉得自己大概是喝醉了,听着烟火响起的声音,看着那亮如白昼的夜空与那双含着笑的眼睛,竟觉得自己与世间隔了开来。
梨花落到手上的那一刻,她连周边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只能看见子卿渲染着红的衣角在她眼中逐渐放大。
满地梨花落下,皎皎明月在雨的残影中落在她的身边。
在水雾氤氲中,一件衣服披到了她的肩上,驱散了林霖周身的寒气。
“怎么这么看着我,莫非是我在台上出了什么差错?”
林霖这时才发现,眼前人的眼睫早已结上了些许露珠,“你把衣服给我了,你该怎么办。”
“无事,一件外袍而已,”子卿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裹紧一些,里面的绒穿起来很暖和,等会去的地方靠水,会冷。”
林霖看着这人也不像强撑着的模样,也就依言将外袍裹上了,“你何时换了一身衣服,我都没有发现。”
子卿笑了起来,白衣胜雪不同于往日散漫,倒真有些话本里白衣剑客的模样了,“看来我的戏法表演的实在是好,看得你完全不知我衣着的改变。穿白衣舞火剑更好看些,那场戏刚演完,我就匆匆忙忙将红色的那件外袍脱下了。”
听着古筝与二胡的齐响,林霖原本有些惆怅的心情直接如烟般消散。
她沉默地喝了口茶,斟酌了一下词句,“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
子卿一愣,扶了扶脸上的面具,语气有些急促,“那你是今晚就要走吗?”
林霖笑了,又喝下一杯酒酿,“我走这么急促做什么,怎么,今天就不欢迎我继续住下来了?”
“怎么会,”子卿道:“我只是没想过这么突然。”
“总有些事情是需要去干的,”林霖看着云中影影绰绰的月影,“有些事情我也不会放下,”看着子卿的眼神,她笑着趴在桌子上,“怎么,你舍不得我啊。”
“舍不得,所以之前说好的,我要和你一起走。”
听着子卿坚决的语气,林霖看了他良久,最后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我要干的事情很危险。”
“就是因为可能有危险我才要去,”子卿看着她,“江湖上打打杀杀尚且需要故人相助,何况是更加危险的朝堂。在武力方面,我也不是一窍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