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渊”的脑子里嗡嗡地响,他现下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他。
档案里有他住址,这时候酒精作祟,他一路往着于渊的住所去,路上经过市中心,喧嚣还没散了去,越走越偏,灯火亮得也越来越稀。直到西莫多郊区的绿化隔离带,这一大片松树林。
科勒比地球离太阳更远些,那边寒带才长的针叶林,这却是只有这种树能成片地长,他在往齐尔齐斯去时候见过这成片的林子。
只不过那时俯瞰,现在穿行其间,他好像才真正看清这些树。
车开了很久,林子里的路平坦却窄,坐标在导航软件不能直接定位,他到了林子里只能自己开进去。路不止一条,防备之措做了又做,他一路沉默地循着坐标开过去,酒也醒了,也莫名平静了。
他只是想见他一面。
因为什么呢,因为疑惑,因为不甘,还是因为歉疚。
太复杂了,他想不清楚。
人人跟自己说的,五年前那场仗他受的那些伤,全是他受的。被夸耀的功勋,也是他拿血肉之躯换的。他病得那样重,这几年又是忍受着什么在教自己?这五年军部的事呢?也是他拖着这副身体管吗?
他为的什么?他为的那些人,却把自己造出来要替代他。
他试过几次错,但也算好运,找到那栋别墅时候不算太晚。院子里的腊梅都栽的很好,花落尽了,但枝条上抽了芽。门上用的不是智能锁,反倒是一把公元时期都已经弃用很久的旧式锁。
钥匙,锁孔,一一对应。
屋子内一盏灯都没亮,他还没回来。市中心人还很多,他回不来。
他别无他法,就坐在门廊那等人回来。
看起来很落魄,他身上还穿着授勋时的军装礼服,军帽早被他忘在了车上,他茫然地坐在门廊的台阶上,看起来像蜷缩着一样。
当市区的喧嚣终于落潮,于渊得以脱身时,他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他的轮椅已经在院外停了一会,“于渊”却正出神,眼神空洞,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苦等了几个小时的人已经回来了。
当他看到门口失魂落魄坐着的“于渊”时,他只怔了一瞬,又微微笑了起来。
果然。
按照“于渊”的性子,他和他对视的那一秒就知道他会找来,只不过时间问题。
这么快,的确是聪明的孩子,之后的课教起来,会很快的。
以后的路,他自己也会好走很多。
只不过他现在看起来像只走丢的大型犬,委屈地坐在家门口等人回来开门。
于渊被他的联想逗的没忍住笑,控制着轮椅到了他面前,“于渊”还是短发,他看着那颗脑袋没忍住揉了一把。
他自己的头发已经很长了。
“还是春天,夜里的风可不暖和......不进去坐坐吗?”
“于渊”直到感觉头被揉了一把的时候才回神,抬头时看到那张脸。
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张苍白的脸,正温和地笑着,问他要不要进去坐坐。
这样的感觉的确是很奇妙的,这张和自己五官骨相一模一样的脸,却写满了病痛,用着自己无乱如何也做不到的温和神情,用自己听了五年的,老师的声音。
这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梦。
“你......”他张了张口,却只发出一个音节。
然后就再也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但于渊知道没有等他说完的必要。
“进来吧,”他又轻轻地笑了一声,用那把相当古典的钥匙开了门,屋内的灯自动开了,暖黄的灯光将他偏侧过来的侧脸轮廓照得模糊,“你想知道的,进来再说吧。”
这大概真的是梦。
于渊让阿鲁送来了茶水,他垂眼搅动着杯子里的温水,虽然没什么可溶,但这个习惯还是改不了。
“为什么?”
“于渊”的声音微颤,于渊听他发问,默了一默,旋即有轻轻笑起来。
“你也看到了,站不起来又重病缠身......我这样,可杀不了异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