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派你们来盯着我的?”谢柔心中委屈,却没有哭出来,镇定将自己衣裳整理好,踉跄着站起身。
“掌柜的吩咐咱们确保姑娘安危,这不正巧碰上了”。
“也好,反正你们也要盯着我,不如护送我到家如何?”谢柔心有余悸,她一个姑娘家走在路上总归不安全,若是方才那帮无赖再折回来,结果不堪设想。
“都听姑娘的”。
谢柔方才被推在地上,脚裸关节擦破了皮,走起来有些费力。她一瘸一拐回到寡妇家,将药交给老郎中,老郎中眼睛不好使,行动更不便。因而这熬药的活儿就交到刘寡妇身上。
谢柔向老郎中讨要些跌打扭伤的草药敷在脚上伤口处,谢允突然从身后走来,意味不明问:“方才门口那帮男人是何人?”
他怕自己这位素来“仁厚”的长姐泄露了消息。谢柔没看他,手中敷药的动作一顿,旋即面不改色回:
“路上遇到几个无赖欲折辱我,那几位大哥路过替我打抱不平,又担心我姑娘家孤身一人回去不安全,这才送佛送到西一路护送回来”。
“只是如此?”谢允好似并不十分相信。
“不然呢?你内心阴暗不要把别人也想得阴暗”,谢柔本来今晚就一肚子委屈,毫不客气回怼他。
“我告诉你,别在背后耍什么小花招”,谢允半眯着眼,眼底的阴寒不容忽视,“李妙善欠我谢家的,若不是她怂恿谢枢,谢家也不会被圣人下令满门抄斩”。
“她跟谢枢乃一丘之貉,既然如此,这些恩怨我该好好从她身上讨回来”。
“你说是不是?长姐?”他凑到谢柔身边,冰冷的指尖摸了摸她的脸。
谢柔偏头甩开,嘴里骂对方,“疯子!”她如今才知道,谢允的性格居然偏激成这个样子。
把事情的成败归结到女人身上,这是赤裸裸的失败者。更何况谢家被满门抄斩并不是因为有人在圣人面前进谗言,而是因为,谢家本就该死。
私通康居,意欲谋反。哪一条不是诛连九族的大罪?
李妙善喝下药,又迷迷糊糊睡到半夜,终于醒过来。她睁开沉重的眼皮,喉咙处仿佛有把小刀在割自己的肉,干涩又疼痛。
她试图发出声音,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干涩乌鸦叫声。谢柔就睡在她身边,察觉到人醒来她忙爬起来扶着,“怎么样?现在好点了吗?”
李妙善嘴唇翕动,说了半天都没说出完整一句话。
谢柔福至心灵,起身去倒了杯水给她,一边走过来一边道:“你昏睡了好几天”。
李妙善不清楚现在自己身在何处,刚开始被谢允劫走,她一直被绑住手脚,眼睛也用布条蒙着,只感觉到自己在马车上坐着,但不知谢允要把她带去什么地方。
当日父亲死亡真相给了她极大的打击,偏一路上又舟车劳顿,因而一到大沽村人便倒了下来。
谢柔看见她眼神空洞,机械性喝着杯子里的水,好似一具没有意识的玩偶,心里不由得隐隐作疼,安慰道:“一定会没事的”。
李妙善的思绪被唤回来,她润过的嗓子终于能说出话来,忍不住问道:“柔表姐,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谢柔叹一口气,眼里满是身不由己,“我也不知道,是允弟把你劫来的,我竟不知道他心里恨你到如此地步”。
“本来他打算到南州去,那里离长安城远,饶是谢枢只手遮天也查不到咱们的下落。只是如今谢枢醒来一直在找你,没有文牒通关进城都不行,咱们只能被困在这里”。
谢枢,他竟还活着吗?她以为当日爆炸如此剧烈,他已不在人世。
“你放心,我一定帮助你逃出去”,谢柔突然压低声音,“我今日去买药的时候把你的佛珠当给掌柜,他察觉不对劲。为了邀功肯定呈到谢枢手上,到时候谢枢的人找到这里自然能解救你出去”。
李妙善刚醒来身上还没有什么力气,她半个身子都窝在谢柔身上,不由得问:“柔表姐,你为什么要帮我?”
走到这一步,她跟谢家已毫无关系,谢柔犯不上花费如此力气帮助自己。
谢柔听完叹息一声,“虽然谢家做了许多大逆不道之事,我外祖又是杀你亲父的罪魁祸首,但是基本的是非善恶我还是能分辨的”。
“谢家如今这个样子并不是因为你,相反,全是谢家人的贪婪造成的,你我也是其中受害者”。
“其实,我小时候很讨厌你,讨厌你为何要来我家住,把阿娘的注意力全分走了,阿娘眼里只有你跟允弟两个人,眼光从来不会落到我身上。”
“后来我逐渐想明白了,阿娘偏心是因为柳家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她想替柳家赎罪。在整件事情中,你也是身不由己。”
“所以瑶儿,你不必怀疑我做事的动机,再怎么样我都不会分不清是非曲直”。
李妙善从小在谢家住,鲜少跟谢柔如现在这般交心,一时间心中暖流流淌,眼眶忍不住湿润起来。
她哑着声音道:“柔表姐,我不想回谢枢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