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俞跃把话说开,向他表示完自己的歉意和谢意后,像是一扫心中的包袱,程鸢连离开的步伐都似乎轻快了些。而这重担才下程鸢心头,又上俞跃肩头。张翼智不知何时已从店里钻了出来,手里拎着自己刚买的可乐,不顾当事人的反抗,强行将两只手勾上损友的肩膀,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死死地贴在俞跃后背,和他一起在原地遥遥目送程鸢迈着轻快的步伐远去。
“汗往你爹身上抹是吧,快滚。”后背传来些许湿意,除了蹭在校服上又随时间流逝逐渐阴干了的汗水外,俞跃对此不做他想。被损友恶心得够呛,他抖着肩膀试图把后面这一坨累赘甩开。
青春期男孩的新陈代谢本就旺盛,再加上夏天正午的烈火炙烤,散发的汗臭味简直堪比生化武器。两个高中男生粘在一起,那可当真是臭味相投。然而张翼智却无动于衷,甚至更加用力地用四肢纠缠住俞跃。“这你就不懂了吧,每个成功人士的背后,都有一条脊椎。”他神神秘秘地说。
“天这么热,怎么还没把你脑子里的水蒸发干净?你这颅脑积水可有够顽固的啊,有病该治治,别耽误了病情。”俞跃一身大汉,挣扎着想从损友的钳制下脱身。
“老俞啊,我说老俞啊,”张翼智依旧不为所动,双手并用忙着同朋友角力,嘴里也不闲着,只见他幽幽开口道:“你这不省心的玩意儿,你要我怎么说你。我这当爹的刚走开两步,你这就又有敌情了?啊?我说,那看起来好像是咱们级里的女生吧?”
“不知道,不认识。”俞跃敷衍得相当不走心,他现在有更关心的事,“你快给老子下来。”他说着,骂了一句优美的中国话。
“不认识你小子还跟人说话呢?”张翼智的舌头活像是刚从山西找到的移植供体,一开口就是一股82年的正宗老陈醋味,要不在醋缸里泡个十几二十年,实在显不出这份功力。“你看看你看看,你爹我是不是早就说了。”他一拍俞跃的大腿,“哥早说了,那些女生,还有那些个师姐,她们那是来找你蹭好运吗?她们那是馋······那是居心不良啊!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他一边说话,一边不忘在句子的每个间隙中插入好一番长吁短叹。若不是死活不肯从俞跃身上撒开手,他估计还要继续丢人现眼,在小卖部门口上演一回捶胸顿足。“乖儿,你知道的,咱们现在正是学生生涯中最重要的三年,你可不能掉以轻心,让它成为你人生中最重要的四年,或者五年啊。这可是低级错误,可万万不能在这耽误了。”
“啊对对对。”俞跃嘴上应着,表情却是一脸的不置可否,随后他话锋一转,“哎,不过你就不一样了,你这一看这辈子就一点不带耽误。”
“啥意思?”张翼智竖起耳朵,负隅顽抗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差一点就被俞跃甩下去。他一边用力地勾住俞跃的脖子,一边问道:“你小子还给人看相呢?”
“呿,还用得着你爹我来看?你这长相不明摆着的。”
“俞跃你小子!”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张翼智对着俞跃的肩头就是一阵猛锤,他虎目含泪,声音极尽悲愤,一边口吐芬芳一边控诉道:“你小子就是这么对兄弟的?”
两人就这么在小卖部门口闹腾了一会儿,但他们很快就在夏日正午虎视眈眈的高温中消停下来。“搁里面窝半天,我差点以为你便秘呢。可真有你的,憋那么久就憋出这么一坨屎。”俞跃缓过气,斜了张翼智一眼,随手夺下他手里的饮料瓶子,毫不见外地拧开就是一口。“千挑万选就挑出来个黑色柠檬水是吧,你别说,确实挺罕见的。”他咂咂嘴。
“什么狗屁玩意儿叫黑色柠檬水?瞎呢?没看见瓶子上印那么大俩字‘无糖’,哪来的柠檬?今年热得跟鬼一样,我这不搁里面蹭冰柜冷气嘛。”说到一半,张翼智压低声音,还不忘心虚地回头往门帘后的收银台张望。看过两眼,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俞跃又在拐着弯地嘲笑自己。“呔!小子好胆!竟敢挤兑你爹!为父这是提醒你呢,你这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头扭得太快差点没拧着,他忙着给自己揉脖子,一时倒也只能在口舌上逞逞凶。
“不是你损己一千也要伤人一百是吧?知道热还一直往老子身上贴。”对于扒在身上死不松手的狗东西简直忍无可忍,俞跃张口就是一句优美的中国话。
但对张翼智来说,损友的咒骂简直不痛不痒,他一脸满不在乎,“你呢?还不速速把你水呈上来给哥们品鉴品鉴。”
“这个?”俞跃举起自己的杯子。
“你没买水?”张翼智面露惊讶,从对方手中接过杯子打量了一番,透明的玻璃瓶壁透出里面看不出是什么成份的浅褐色液体。“这几天好像确实是光看你抱着这杯子喝了。里面装的啥?茶?人参枸杞?颜色好像也不对啊。总不能是沙参玉竹吧?蛇舌草?夏桑菊?还是金银花?”
“都什么啊,蜂蜜罗汉果。”
张翼智瞪大了眼,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优美的中国话,“哥们,别吓我。你转性了啊,搁这养生呢?咦,不对。”心中过了一遍两样东西的药性,他转而邪笑着把杯子还给俞跃,“以己度人呢是吧,上火了便秘呢,喝这么寒?你可别窜兜里了。”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