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顾潍合毫不掩饰,轻快地如没事人一样:“你以为我们这行往那一站就有人买账吗?经纪人先给我立人设,做自己很难。发展到一定名气才有单独接受采访的机会,但内容经纪人会提前规定好,否则就会惩罚。如果想暗戳戳表达想表达的观点,需要提前捋地特别清楚,既说自己想说的,又不让经纪人生气,还得避免黑粉抠字眼。”
顾潍合没有针对性的时候面容柔和,笑起来如春风化雨,与生气时的凌厉仿若是性情不一样的双胞胎。
如此反差,让计琂有点迷糊。
不过计琂目前更关心另外一件事,“打破纪录后,你为什么退出赛场?”
顾潍合短暂地愣神。脸上喜悦还未消散,就蒙上了云雾。
看他纠结的的表情,计琂打算张口搪塞过去。
今天他与顾潍合可谓深入交流,虽然不是他想要的“深入交流”,但聊的不错,他不想难为人,“算了,没个人都有秘……”
“和网上说的一样,我的确受伤了。”顾潍合没紧接着说。
如果不是他闪躲了一下子的眼神,计琂恐怕会信。
顾潍合是一个聪明的人,他似乎察觉到了计琂的怀疑,不再说话。
过了许久,计琂对此不放过,再次问道:“网上除了新闻报道,还有资讯八卦。你口中的‘的确’,肯定的是体坛短短两行字的报道,还是八卦楼里几千条的帖子?”
通体寒冷。顾潍合望着这个人,有什么情绪疯狂涌向喉头,不受控制。
他几乎控制不住地蹦出几个音节,那不是任何一种感情,纯粹是心中在意的事被迫压抑久了,突然没防备的被人打开水闸的强烈倾诉欲。
无关灵魂,不受控制,是身体压抑久了的自救。
但是,顾潍合的忍耐力超强。
“别信。”他说。
短暂地几次相处,计琂第一次在与他面对面交流时,在他脸上看到了表演痕迹。
他不信,傻子才会信。
可是他没有办法再继续问下去,今天的谈话令他很舒适,他愿意给顾潍合这个面子。
门被及时敲响,打破了二人之间刚刚弥漫起来的尴尬。
“吃饭吧。”计琂说,从椅子上站起来,带着和善的笑。
顾潍合看向他,眼中还残留着落入困顿的纠结,但是在他与计琂的视线交汇的一瞬间,两人之间由刚才的谈话形成的所有屏障、距离,在这一刻化为灰烬。
顾潍合能感受到计琂理解他并不打算再问下去,计琂也看出顾潍合将他的退让看在了眼底。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甚至盖过了计琂打破砂锅问到底时的尴尬。
莫名的默契给两个有矛盾的人催生出来了特殊氛围,这件事很奇怪。也让计琂与顾潍合同时被一股莫名的感觉笼罩着。
一顿饭安静地吃完。
阿姨的海鲜汤做得非常不错,几乎是按照顾潍合的味蕾定制的,计琂暗戳戳地看他亮起的眼,喝完一碗,又盛一碗,盛了一勺汤,掩饰住憋不住的笑意。
好不容易等磨磨唧唧的计炎吃完饭,顾潍合拿着自己的手机就要离开,可能计琂却让他看看手机。
“嗯?”顾潍合不明所以,直觉没什么好事。
他先是点开和计琂的聊天记录,没有消息进来,那应该是别的。
这时候,阿姨打开了餐厅的窗户,美名其曰有一道菜里面放了些酒,给他们透透气,可是顾潍合听见了戚戚沥沥的下雨声,明显是计琂故意的。
“下雨我也能走。”顾潍合说道。
计琂环胸抱臂,脸上挂着有深意的笑。
“怎么了?”顾潍合上下看了自己一眼。没穿反衣服啊,“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顾潍合,这两年你是怎么混的?”计琂叫住了他。
顾潍合已经转身准备走了,听见这话,默默翻白眼。果然一切好的感觉都是假的,他没发指望一个官富二代共情。
“又怎么了?”顾潍合回过身,心如止水地准备听计琂的诋毁。
令他没想到的是,计琂给了阿姨一个眼神,正在收拾桌面的阿姨微笑着点头,然后离开了餐厅。
金碧辉煌的餐厅里,设宴一般的长桌旁,只剩他们两个了。
“你知不知道下雨天意味着什么?”
顾潍合歪着头,的的确确地愣了一会。
良久,死去的知识体系终于被调动,他回答:“意味着又有很多小水滴在云层里被大水滴撞了?好可怜。”
他沉着眼睛,是一种陪小孩玩游戏时的不耐烦感。
还是一个枯燥无聊的小孩。
“错。”
“我高中地理成绩确实不太好。”
计琂握拳抵着上唇笑了好一会。
顾潍合就在旁边等着,他实在好奇计琂究竟在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