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个年,过得鸡飞狗跳。
纪年没想到他和齐实的关系又一次走进了死胡同。
妈妈倒地的场景不断在他脑海内重演,太突然了,根本没有给他后悔的时间。
以至于纪年到现在仍深陷痛苦的漩涡,每天都在深深的自责中度过,如果当初——
没有当初了。
妈妈已经走了。
说好听点是由于长期高血压并发症导致的急性心肌梗死,说难听点就是他把妈妈气死了。
过去一个多月,纪年不想去回忆自己是怎么度过的,为了逃避已经发生的现实,他躲在上海的出租屋里整整一个月。
工作停摆、家庭破碎、人生无望。
他纪年背上不肖子孙的骂名。
他披麻戴孝跪在妈妈的灵床前,磕了无数个头,说了无数句对不起,可是妈妈没再醒过来,爸爸也没再跟他说过一句话。
停灵三天,亲朋好友只以为是场意外,悼念的人纷纷抹着眼泪劝慰父子俩节哀顺便。
本来一个团团圆圆的年,却因为纪年的冲动搞得家破人亡。丧事过后,老纪颓然得像是老了十多岁,而纪年内心一度抑郁称疾。
纪年记得爸爸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你走吧。”
然后便回到房间锁上了门,纪年敲了很多次都没有回应。他怕老纪会想不开,已经失去了妈妈他不能再失去爸爸,他像个孩子一样站在门口哭得泣不成声,他说他错了,他这就改,他不走他要爸爸。
可是爸爸不要他了。
老纪照常生活烧饭洗衣,有时候还在客厅里备下学期的课,一切井然有序只不过是把纪年当成不存在的透明人。
纪年离开的那天,对着爸爸的背影磕了三个响头,一个掷地有声,一个肝肠寸断,一个幡然醒悟。
“爸,我走了,你在家好好的……我改好了再回来……”
离家一千两百里,淮北的朔风吹不过高高的秦岭。回不去的地方叫故乡,他在上海,何以为家?
后来他给齐实打了电话,他答应会给齐实一个解释,对不起所有人的只有他一个人罢了。齐实那么喜欢他,他到头来只能是辜负。
人生的大起大落谁都猜不准,齐实能从纪年简短的话语里,拼凑出一个令人心碎的结局。
他们都知道,这是一局死棋。
“对不起,齐实……我好像真的没有办法继续爱你了。”纪年眯上眼,仰头叹出长长的白雾来,“我只能陪你走到这一程了。齐实,原谅我又要和你说对不起。”
烟真是好东西,入了喉过了肺,能短暂地麻痹他痛苦眩晕的神经。
“年年,别说对不起。”齐实停顿了一下,却发现说什么都无能为力,痛失至亲的不是他,有些话始终没有办法挑明。
最后,齐实只能告诉他,“我会等你的,纪年。”
“别等了,对不起。”
此后一年,他们之间再无联系。
厦门是个没有冬天的城市,当初纪年想换个城市,也许就能改好了呢。
但这不是病,无药可医。
大半年了,即使不再联系,他也会在无人处想起齐实。
看见橱窗里的西装,他会想齐实穿上的样子;听见好听的歌,他会想是不是齐实喜欢的旋律;碰到像他的人,纪年会忍不住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