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担心,但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口罩戴好,你一定要平安。”
“那你以后每天打电话给我好吗?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平不平安呢?”
齐实是懂顺竿子往上爬的,心想着只要有纪年,哪怕现在走在黄泉路上他都能把孟婆的汤碗给砸了。
反正纪年都担心他了,那肯定纪年还想着他,想着他,就是还能在一起。武汉算什么?能拦住他的人,但拦不住他要飞奔向纪年的心。
只要打出第一个电话,就会有后面无数个电话。纪年深知这一点,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好,保持联系,有不舒服一定要说。”
“齐实,我等你回来。”
翌日,齐实出门买了口罩,平时几块的口罩飙到四十块一个,齐实买了三十个备在身上,很是惜命。
订酒店比他预想中的简单多了,毕竟是各大酒店的钻石会员,齐实没和前台扯皮太久,登记信息测完体温,住进了大床房。
武汉的形式一天比一天紧张,齐实住在房间里也不敢出去,每天刷着网上的新闻看新增人数,所有工作安排都换成线上联系。
因为突如其来的疫情,家里船厂受到很大影响,挪威的订购方突然毁约退单,导致两艘造了一半的万吨轮船晾在港口不上不下,定金早已投入使用,尾款也收不回来,环亚造船厂资金链告急。
老妈和齐实略微提了一嘴,但齐实立马听出事态严重,急切地问道,“妈,赔了多少?打官司要的回来违约金吗?”
“赔了十多个亿吧,只能先问银行贷款了。”老妈叹了口气,并不想让齐实知道太多,转过话头问,“酒店里吃的都有吗?当心好自己身体,熬个十五天,听网上专家说,第一波疫情十五天内没发烧的话基本就是安全的。”
“酒店都有,每天也量体温,暂时没什么事。”
齐实没再多问,也暗自庆幸当初缺钱的时候没问家里拿,船厂不比他那小作坊,赔钱赚钱都是大进大出,他知道再多也无济于事,只能靠老妈老爸去摆平。
“那行,等着你回来啊,别省钱该吃吃该花花,身体第一位。”
齐实被困武汉,战队的所有的比赛和训练事宜交给林航安排,齐实只负责线上的商务对接。
疫情非常影响线下实体店的经营,武汉加盟店更不用说了,刚开张半个月便被迫歇业。
上海的八家直营店做不了开门生意,只能跑跑网上的外卖单子,营业额少了百分之三十,齐实又不在,阿超愁得很。
好消息也有,关在家里出不去的人都要打发时间,直播变得空前火爆。俱乐部最近靠直播打赏赚了很大一笔,队长小凯因为口条好人帅气打得又不赖吸引很大一批粉丝。
大环境影响下,林航找齐实商量,准备扩张俱乐部规模。不只做一个游戏,手游和端游的竞技类游戏全都涉足,多培养游戏主播,战队出圈更快还能对接大型商务活动。
齐实本来就有做直播的经验,欣然同意林航的建议,做一样也是做,做十样也是做,只要是能挣钱齐实都愿意去尝试。
他在武汉的酒店里也没闲着,网上看直播后挖掘了好几个颜值技术都在线的潜力股,想着能把他们签到手。
年初十,齐实被困武汉的第十三天。
当天夜里,齐实发起烧来,他终是没有躲过去。浑身上下滚烫发汗,脑瓜子疼得恍惚,齐实又清醒又迷糊,仿佛身处冰火两重天。
熬到天亮,齐实给前台打电话,问有没有药,酒店遗憾的告诉他没有药,并第一时间带他隔离消杀。
后来齐实才知道,他不是这家酒店第一个发烧的患者,在他之前已经有十多个人被传染,酒店房间共用一个通风系统,齐实也无法幸免。
在床上躺了一天,齐实浑身无力,胸腔那块更像有千斤巨石压着他,他艰难地撷取氧气,每一次深呼吸都会给他带来剧烈的痛楚。
结合网上的各类言论,心理和身体在这段时间承受着巨大压力,齐实不禁感叹死亡原来可以离自己如此之近。
如果连呼吸都是痛的,真的还不如死了。
在齐实烧得人都要冒白烟的时候,纪年来电话了,他们约定好的,每天都要联系。
“喂……年年。”
开口说话,齐实才发现嗓子眼里有小刀在剌,怕纪年发现,说完就闭上嘴。
纪年不好糊弄,从他软绵绵的语气里听出不对劲,心里顿时警铃大作预感不详。
“齐实!你怎么了?”纪年问道,“是不是被传染了?”
“嗯……”齐实想瞒也瞒不住,拖着长长的气音应声。
“齐实。”纪年慌了,“怎么办……怎么办?有没有药啊?听说医院都没有床位,该怎么办啊!”
齐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新冠病毒没有特效药,网上盛传有点疗效的连花清瘟胶囊根本买不到。
“年年……我多喝热水。”齐实缓缓地吐出字来,“应该不会有事,熬一熬就过去了……”
齐实心里没底,他现在说每一个字都必须用尽全身力气,但他还是要说,“年年,等我回来,我爱你。”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我说这些……”纪年拿着手机很是焦灼,恨不能通过电话线穿到齐实那边去,“我等你回来的,齐实,我舍不得你!你千万不要有事啊,呜呜呜……”
“好,我答应你……”
齐实累了,挂了电话后却久久无法入睡,混沌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纪年的那句“我舍不得你”,这是他在昏暗天日里唯一清明的光。
年年,我也舍不得你。
舍不得放手,舍不得忘记,也舍不得你难过。
信号线很短,我能听到你的声音;上海很远,让我们咫尺天涯。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