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精灵族与世界树的关系,那可真是值得好好说道说道。
与扶光前世所知的一些西幻作品中,纯粹的背景板设定相比,这个世界的世界树其实是拥有意志的“生物”。
而精灵族,则更像是这位拥有伟力的森林之主创造出来的某种附庸。
只不过世界树创造精灵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早到那时的智慧种族处在刀耕火种的时代,语言与文字并未出现,这段历史自然也就没能流传下来。
精灵有两种繁衍方法:其一,世界树结成的果子落地,再经过某种特殊的魔法培育后,诞生出小精灵,这种出生方法被称为子实生;其二,便是大多数哺乳动物中最常见的方式,也就是胎生。
目前的精灵族人口中,子实生与胎生的精灵数量比例大概是五五开,但早在更久远一些的时代,子实生的占比要比胎生高出不少。
真不愧是魔法的异世界,植物生命竟然能繁衍出动物生命……不,世界树创造精灵其实并不能算是繁衍吧?
扶光的思绪有一瞬间的飘飞。
而这种独特的繁衍方式给他带来的困惑还不仅仅是如此:
比如胎生的精灵幼崽从小便要离开父母,送到翡翠花园养育,父母难道不会觉得难以接受吗?亲子关系是否会因此崩解?这种独特的文化对精灵的社会关系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而且真要细究的话,世界树其实与精灵族是独立的两个物种。一旦失去世界树,精灵的人口繁衍便会成为大问题,而这样根本无法独立繁衍保证延续的种族……真的能被称之为一个物种吗?
作为人类的扶光很难想明白这些问题。
他回神,看向对面的精灵王,对方已经沉默了有一会了。
“世界树的缘由我已知晓,可你们的企图我却还不清楚……怎么,莫非答案很难以启齿?”扶光放下手中的茶杯,瓷器磕碰的清脆声响打破室内良久的沉寂。
为什么扶光会说木精灵也有自己的企图呢?
这其实是一个在外人看来非常容易被误解的命题:
那就是精灵族与世界树并不是捆绑在一起的一个整体。
二者之间有点类似世俗教会与他们信仰的神明之间的关系……虽然大多数时候教会与神明的利益都是一体的,但偶尔他们也会有自己的小九九。
相对于王权这种绝对的权力来说,世界树更像是一种标志,一个符号,更何况世界树平时基本上极少与精灵们沟通。
如果说以上这些都还只能算是扶光根据背景做出的推导的话,那此时此刻的场景则足以令他确信这个判断。
要说昨日精灵王专门前来翡翠花园见他,还能勉强解释成扶光沾了世界树的光……但这些却远远不足以让这位王在这里等上他一宿。
对方当着他的面让侍者更换新的茶具……不就是在提醒他这一点吗?
精灵王察觉到扶光眼底闪过的思索,敛起眸子,“当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只不过……它实在是有些复杂。”
他转眸,手指推动着茶杯的杯耳,绘着草叶纹饰的杯体在茶蝶上转动了四十五度,“我这样向你解释吧,你现在,知道你自己是什么存在了吗?”
扶光垂下的手指一紧。
他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的确是个好问题。
芯子是人类的精灵、曾经的战士、被排斥的异族人、坚守的守护者,以及……死于拯救的拯救者。
但扶光知道,对方问的并不是这些,他想问的,应当是自己与世界树之间那微妙的‘关系’。
“听说我是‘果实’,金色的那种。”扶光面无表情地将这句话讲出来。
这并不是比喻或是冷笑话,而是字面意义上的事实。所以他才会紧绷着神色,为的就是不让心底的复杂翻涌暴露在脸上。
“没错,与那些诞生精灵的果子不一样,你是世界树真正意义上的种子。”精灵王墨绿色瞳孔里的柔和消失了,变得无比深邃,因而不可窥见其全貌,乍眼令人不敢与之对视。
“如果你想说的是那个不知所谓的预言的话……”扶光的表情难看起来。
“不。”精灵王打断了扶光的话语,“那都是八千年前的故事了,我还没有糊涂到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传闻。”
与扶光逐渐放松的神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旁满心满眼全是震惊的斐利卡。
真稀奇,扶光还以为对方只能做一种表情呢。
他垂下眼眸。
看起来这个预言在精灵族的分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重。
金色的果实……它在精灵中其实还有一个更广为流传的别称。
‘神明的子实’
从这种金色的果实中诞生的生命,则被称之为‘神子’。
此处的‘神子’,代指的并不是被神青睐的那类人,而更具有突破性与未来性。
它的意思是:能够成为神明的人。
在这个异世界,目前被人们认知到的神有且仅有一位。
“万分庆幸,在这世间无数的短视者中,我的谈话对象是您。”扶光捧起茶杯,满饮一口甜蜜的花茶。
这还是两天以来他第一次对精灵王使用敬称。
扶光重新抬起的眸子平平淡淡。
斐利卡顿了顿。
他曾见过眼前这名精灵幼崽许多不同的面貌:黑森林里的粗狂率真、埃米洛时的纯真善良,被识破后的冰冷锋芒——以及被惹恼时野兽一般的暴怒。
扶光总觉得斐利卡就是个带着伪装的面具人,但他不知道,斐利卡也是这样看待他的。
但唯独此刻的扶光是不一样的。
他凝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