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玦踏着断肢飞跃而起,朝八脚巨怪的头部跑去,一只触手又甩起来缠住他的腰,桑玦一刀扎下去,那只触手吃痛卷起,将他甩了出去。
桑玦找准时机,迎面砍下第二只巨大触手,又是“轰”地一声,地动山摇,桑玦轻盈闪到另一边。
牢里那些说不出话了怪物又激动地叽叽喳喳起来,提醒着什么。
桑玦靠在牢边,从暗处注意到,那至少要十人合抱的断肢截面上,正在飞速地长出新的触手!
那上面隐隐溢出的,是瘴气!
*
“恭迎王蚌现身——”
在大祭司的指引下,栖月湾广场祭台背后,三根石柱开始以某种规律移动,最终定在一个特定的位置,摆出三角梅花阵。
所有圣使一齐唱诵法咒,仿佛封印被解开,梅花阵突然激射.出巨大的激光柱,直冲天际,
白炽的光柱刺目,广场上的水族妖民纷纷以袖掩目,许不归的身旁有人遮着眼睛叹道,“是王蚌,王蚌现身了!”
“咔拉咔拉”,白光缓缓散去,许不归在人群中抬头。
庞然的蚌影如一艘容纳千人的飞舟,现身于空中,黑压压地悬在所有人头顶,令人呼吸憋闷。
三条锁链显形出来,锁链一端由玄铁钉在祭台的巨柱上,另一端则同样由玄铁钉在地母王蚌的蚌壳上。
原来许不归刚才听到的沉钝响声就来自于它们。
许不归以为传闻中的地母王蚌应当是圣洁之物,却没想到竟是这般模样。
空气中传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许不归不禁皱眉,看向其他人,只见他们都神色如常,并不以为奇怪。
“请地母开蚌——”
大祭司的号令扬声飘去,圣使们的法咒变了调,急促起来。
地母王蚌紧闭的蚌壳停顿了片刻,慢慢悠悠地开启。
*
“砰!砰!砰!”
越来越多的触手刺向桑玦,被他连番躲开,千钧力量负着五重修为,一次又一次砸在暗牢上,蚌妖封印的玄铁栅栏也开始扭曲。
关押的怪物们发出了尖叫声,也不知是惊慌,还是在鼓劲。
八脚巨怪开始发怒,将全身拉伸挤扁,瞬间抽成一条,像一把利剑,飞速向桑玦冲刺过来。
桑玦灵巧躲避,引着它将暗牢撞坏了几处,石块坍塌坠落,直到某一时刻,“轰”地一声巨响之后,玄铁栅栏叮叮咣咣倒了一地。
关押怪物的牢门破了。
*
栖月湾广场上,大祭司已经挥起法杖,引导众人念咒发愿,共同为这场祭祀护法。
婉舒慢慢向空中飞去。
地母王蚌的壳大张着,里面是一大团模糊的血肉,依稀能看到无数双手与手拉在一起,钳合成这奇怪的形状,诡异血腥。
嘤嘤嗡嗡的念咒声里,站在祭台边监察的蚌王却察觉到了异常波动,向暗牢方向看了一眼,他暗中唤来一名士官,命他前去查看。
*
“轰!”
触手横扫过去,将本就倍受摧残的玄铁栅栏一排排摧毁,桑玦抓紧时间高声道:“全部往出口逃!”
牢中的怪物们往外涌出来,争先恐后。
八脚巨怪发现自己被利用了,勃然大怒,它巨眼猩红,发出一声怒吼,几只触手同时甩出去,卷住桑玦的腰。
桑玦抬手飞出黑羽,扎在它硕大的脑袋上,八脚巨怪吃痛,带着桑玦横冲直撞,将他勒得快要窒息。
桑玦体内的瘴气被八脚巨怪身上的瘴气引动,经脉中的妖力紊乱,横冲直撞,他维持不了人形,霍然变成一只擎天法相的妖狐。
妖狐与八脚巨怪互相缠斗,冲撞着离开洞口,直冲深渊俯冲下去!
“轰!”
这一声响彻天地,连带着暗牢以外百里的地面都在晃动,这种震动一直传到栖月湾广场,惊动了正在祭祀的水族,不少人的开始感觉到血脉躁动。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
“是谁干的?”
困惑、恐慌、不满,瞬间在人群中传开。
大祭司此时不能脱身,他一旁护法的圣使几步走到蚌王面前,低声道:“王上,此时正是圣女和王蚌融合的关键时期,万万不可出差错啊。”
蚌王皱眉。
如此强大的威压……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正准备派队伍过去,刚才那个查看情况的士官就从远处火急火燎赶过来,连滚带爬地道:“王上,是那只八脚巨怪,它和一只妖狐打起来了,暗牢的封印全部被冲破,那些……那些怪物现在都在往渊底逃!”
“哪里来的妖狐?”蚌王严肃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带人去给我查清楚。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今日不许你们在此护法!”
那人吓得脸都绿了,忙道:“是,遵命!”
蚌王眯了眯眼,看着士官带队消失在人群中,好一会儿才将视线从暗牢的方向收回,重新看向地母王蚌。
蚌中的血肉伸出万千只小手,托举着婉舒。
她听见了下面的动静,可是这个时候她睁不开眼,说不了话,也动不了,一时心中焦灼。
那些人不认得妖狐,婉舒却心中清楚。
他们怎么会让桑玦闯进来?这下麻烦大了。
地母王蚌中伸出的血手一点一点爬上婉舒的裙角,袖口,将她围拢,婉舒脖颈上的珠贝的光晕变成淡红色,如血色一般,那些小手在血气的刺激下更兴奋,加快缠上来,响起蠕动吞噬的声音。
婉舒闭眼皱眉,咬牙忍受着被王蚌吞噬,并且慢慢与它融合的痛苦。
纵使千刀万剐,她也必须要走这一条路。
这是唯一一条能光复赤狐一族的路。
*
深渊之底,四处水流似墨汁一般,大部分修士在这里都没有视感。
妖狐躺在地下,压着八脚巨怪,八脚巨怪奄奄一息,妖狐大喘着气,慢慢退变回人形。
桑玦身上的血融在东海的水流中,周围有些东西蠕动着围在他身边。他抬起眼皮,看见那些跟着他一起逃出来的怪物。
它们联合在一起,发出暗淡的光,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覆在了桑玦的伤口上。
“你们倒是有情有义。”桑玦笑道。
他起初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先把东海搅乱再说,没想到,这些怪物还真的跟着他一起逃过来了。
桑玦被暗流冲刷了一会儿,缓了缓,坐起了身,身上的伤口飞速恢复。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这里是八脚巨怪被锁住的地方,实在是太幽暗了。
幸好是他来做这件事,不是冷柔危。
不过,她现在好像也没有那么怕了。这是件好事。
但从私心来讲,桑玦还是更希望她有更多需要他的时候。
桑玦放出四象荧虫,周围被照亮了些,一团暖梨色的圆形光晕笼在桑玦周身,那些怪物们似乎有些畏光,并没有靠近。
这个地方一时半会不会有人过来,桑玦得把这边的情况跟冷柔危沟通。
之前在忙着的时候不觉得,可是闲下来才发现,满脑子里都是她的影子。
也不知道这半夜过去,她睡了没有,有没有为他担心,或者还是在和大臣们商谈。
虽然没有见到她,但是自然地就会想到,她和别人讲事情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她把控局势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她打坐又是什么样子。
桑玦也不知道,怎么就能这么想她。
忽然,桑玦感觉到了搭鹊桥的感召。是冷柔危在启动法印,唤他入梦。
桑玦忍不住高兴,转头朝那些怪物们嘱咐了一句,“别打扰我。”就匆忙入梦。
可到了梦里却发现,这里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