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不远处床上传来的动静打破了她的犹豫不决。
婢女走到他们面前:“老爷夫人,少爷醒了。”
几人闻言,连忙进入里间的床榻前。
楚以宁从远处见秦峥被人扶着坐起身,心中才松了口气。
但她并没有过去看他,而是转身走出了寝房。
跨出门槛的那一刹那,她脸上神色间是掩盖不住的纠结。
她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里头传来的声音。
“爹,娘,我没事,只是因为身体虚脱晕了过去,并无大碍。”
“嗯,没事就好。”
“你们别怪阿宁姐,是我执意要去苍山神教测灵根,因此才攀爬那九百九十九层云阶。一切缘由皆因我而起。你们要怪,就请怪儿子的鲁莽行事。”
少年声音里少了许多面对她时的迟滞和羞赧,更多了沉静从容。
他将这一事完全揽在自己身上。
“儿子下次不会再犯了。”
不知为何,少年清亮的嗓音里又裹上淡淡的失落。
为何而失落?
楚以宁心里自然有数。
或许她应该给予这个少年一些希望?
他生来体弱多病,在人世间便无法做出自己真正想要的选择,就比如修真一事。
想必在他过去短暂的十七年里,他一定不止一次燃起过修行的念头,但耽于身体缘由又不得不放弃。
而他是知道自己的体质情况的,却要为了她随意捏造的一次约定,而赌上他的命。
即使没有成功,他却也已竭尽全力。
不只是为了得到她的青睐,也像是少年为了证明什么而作出的赌注。
阿峥,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楚以宁低头,轻声苦笑。
“不过,阿宁姐人呢?”
楚以宁被点到,慢慢转身,还是决定进屋去。
秦峥左顾右看,不曾见到那缠绕在心头的身影。
正慢慢垂下眼睑,遮掩住眼底的失落。
然而下一刻就听到清朗的女声传来:“阿峥,感觉如何?”
他微一愣神,抬眼看向楚以宁:“我…并无大碍。”
“没事儿就好。”
她轻笑一声,试图堆上笑容掩盖脸上的尴尬。
秦父秦母这时候似是想起那个被他们忽略的问题,随后转过头看向楚以宁。
楚以宁一对上他们困惑的视线,就知道下文是什么了。
但秦峥似乎不愿楚以宁难堪,他扯了扯秦母的衣袖:“母亲,您就别问阿宁姐了,只是顾医士她会错了意。”
楚以宁一怔,转而目光投向秦峥,却见他眼底流露出清浅的笑意,让人分不清是苦的还是甜的。
“啊…原是我们理解错了。”
秦母闻言,脸色显然有些失望。
期待的确落空了。
秦母一开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然后流露出喜悦来。
但事实被挑破,再仔细一想,便觉得此事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
自家儿子虽然出身好,但奈何生来病弱,而楚以宁是什么人啊……
她可是当年一剑斩落天击兽,叱咤于大陆上的顶尖剑修。
秦母站在她的角度,都能想到这姑娘必然会更欣赏一个与自己同样强大的男子,而并非如秦峥这般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再是自己的儿子,也得客观看待事实。
秦母想到此处,在心底里叹了口气。但也还是淡然地接受了刚才的误会是场乌龙的事实。
楚以宁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掩饰尴尬。
……
无钥仿佛做了一场大梦,前世的一小部分记忆像是被揉烂的纸团,被猛然塞进她的脑海。
她接受不了这过于激烈的情绪和庞大的信息量,在原地晕了过去。
等醒来时,便现身异处。
她将目光投向周遭,只见过目之处,皆是黑暗虚空,她缓缓伸出手,周围弥散着冰凉的雾气,空气在刺激她的神经,让她禁不住一颤。
而楚以宁和秦峥以及那些人,早已消失不见。
刹那间,一阵狂风席卷而来,扑得她的脸生疼,她蹙了蹙眉,眯起眼朝远处望去。
在距离她无比遥远的天际边,正矗立着一扇高大的门扉,飓风将门拂开,似乎在邀请着她走过去。
她瞠大双目,神情茫然了片刻。
这场景,她是见过的。
她敢肯定,在一场梦里,她曾来过。
是什么时候呢?
她沉思片刻,随后一幅画面掠过她的脑海。
脚下一阵冰凉,她猛然垂头看向地面,却见血色的水已然漫过她的脚踝,而道路两旁,依旧如过去那般,种满了殷红色的彼岸花。
她意识到自己大概还在梦中,便大胆朝着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