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的意识在这几段记忆中反复沉浮,感官失温,像无数记忆碎片穿透他的身体,时冷时热得灼烧着他的每一寸。
他艰难的撑着,极度的痛苦让他几度想要死了算了,但又无数次挺了过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神识陷入一片黑暗。
无尽的虚无中,像游魂般徘徊在这片死寂当中,仿佛死去的残识困在墓碑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知。
直到夜走到尽头,微渺的光出现在眼前。
画面中,许镜生站在一众弟子前面,迎着所有师兄师姐热切的眼神,入门那天的烈阳刺眼温暖,许镜生朝他俯下身,温柔而明媚的轻笑,桃花如雪般飘落,落在他发丝间。
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伸了出去,被许镜生握在手里。
“嘉月忽复晏,就叫谢晏,好吗?”
微诚浪自持,嘉月忽复晏。
他空守着这份心意,徒然间,已辗转数万年。
凌霄峰的桃花盛开,纷纷飘落,一片花瓣随风而来,遮住他的视线。
眼前忽然暗了下来,谢晏费力的想要睁开眼,感官似乎也在慢慢归位,他能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床上。
艰难的想要操控自己的身体,过了好久,才慢慢的睁开眼,屋顶的房梁映入眼帘,呼吸间弥漫着淡淡的苦涩药味。即使天还没黑,灯光点亮着整个房间。
谢晏单从床帐,下意识就想到这是许镜生的房间。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一点一点的挪动,才能感觉到自己身体每个部位都在,然后慢慢的动手指,手臂,转头看房间,屋子中间,门口的方向被一扇屏风挡住。
谢晏费力的撑着床沿起身,感觉身体刚被重新拼起来似的,每动一下都是剧烈的疼痛。
他靠在床边,低着头,安静的看着自己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怔忡了半响。
不止是手,身上也几乎被白色的布帛包扎得紧实。
他记得他是在山上,得知自己被下了情蛊,然后疼得几乎晕了过去,只差一点就抓住师尊的衣角。
师尊……
一想到许镜生,谢晏的心就忍不住抽痛。
吱呀
屏风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一个身影走进门,谢晏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随着渐近的脚步声,他的心跳不自觉加快。
许镜生绕过屏风,和床上坐起来的谢晏对上了目光,顿了片刻,便若无其事的说道:“你昏迷了两个月,我就先把你带回松山了。”
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转身准备往外走,道:“我去让徐朝来看看你吧。”
“许镜生,我是……”谢晏声音很哑,望向许镜生僵住的背影,“是谢无乘的替身吗?还是你怕我和他一样毁天灭地,所以你才把我留在身边。”
许镜生知道他都想起来了,叹息一声,转过身走到他床边,道:“我当时只是取了一缕魂魄替他挡劫,劫后就会消散,没想到你长成一个完整的灵魂。”
许镜生站在他面前,声音平静又坚定:“我刚开始也犹豫,但还是觉得,不能对还没有发生的事下定论。”
从始至终,他从来只把他当作谢晏,只是担心灾难重现,于是无时无刻的注意着他。
说着,许镜生低下身,微微一笑与他对视,“还好,我赌对了。”
他解释完,抬手帮他提了提被子,道:“我答应过会告诉你一切,不过你还太虚弱了,先休息,等有空和你说。”
谢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用尽了所有力气,直直地盯着许镜生,声音轻微颤抖:“可是我喜欢你,师尊。”
他的眼中彷徨,悲伤,又执拗的等着许镜生的训斥。他甚至宁愿被逐出师门,也不想隐藏自己的心意。
上一刻,他像个死刑犯般,近乎自暴自弃的等待着宣判。下一刻,一道阴影遮住视线,唇上随即落下一个短暂,冰凉的吻。
几乎转瞬即逝,谢晏愣怔住了,过了好半响,才不可置信的摸了摸嘴唇,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师尊刚、刚刚亲他了?!
这是……什么意思?
许镜生见他呆呆的,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轻声道:“就是这个意思,谢晏。”
谢晏的眼睛瞬间睁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激动得语气有些结巴:“我、我真的醒了吗?”
许镜生不语,起身道:“那你先自行判断一会儿,我晚上再来看你。”
说完,许镜生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此时天已入冬,山下宁城被厚厚的雪覆盖,但常年下雪的松山却满山苍青,连雪花影子都看不见。
许镜生站在屋檐下,天色有些阴沉,他关闭了松山入口,傅钰找不到他人,于是用唯一能联系他的法阵,疯狂的给他寄信。
信上基本都是一个内容:
天庭来人了,指名道姓要见他。
而来的两位上仙就是郑志义和祈秀,从信上来看,他们有些着急,但似乎不是何仪那边的人,更像是知道了什么,双方都觉得许镜生可疑。
许镜生想了想,转身给傅钰写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