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现在的自己,即便感同身受,在回忆时也依然会感到悔恨、莫名其妙和不可思议。
就像年已迟暮的人反刍年轻时的疯狂和幼稚一样。
真好,能和当日陪自己一起经历那些危险故事的人一起再度回味那些故事。
(3)
春种兔苏地,夏饮蒲苍酒,秋缀栀鸟羽,冬卧暖室里。
洛芙诺对罗辛特说,“我们就这样生活,不必占有太多东西,也就不必害怕太多东西。我们用心地、耐心地护理身体,检查食物,打理财物,扶助家人和友人,我们不招惹祸端,也拥有对抗风险的手段。所以,我们可以就这样生活到很老很老,然后平静地死去。”
罗辛特明白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说。
有些时候,欲望越多,说明恐惧也越多。
当欲望需要铺天盖地的奇珍异宝来满足,或许就意味着,这个人只是很怕死去。
不是寿终正寝,而是早早地夭殒。
因为贫病,或因为遭遇不公,找不到维持生命的资源,死于非命。
即便生活已不再匮乏,但有关“匮乏”的体悟和经验、想象和记忆仍原封不动地保存在心底,便会在星光照不到的地方扭曲、繁衍和蔓延。
正是它们,促成着一次一次越发没有底线和良知的索取。
即便索取到了,也不会满足。
因为恐惧并未消失。死亡的威胁仿佛总在头顶三尺之处盘旋。
于是,很快就将已索取到手之物弃如敝履,转而狩猎下一个看上去更光艳、更饱满的目标。
(4)
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自己害怕的是什么,罗辛特知道。
远古的他和现在的她害怕的是同一件东西。
那么,远古的他真正想要的,是不是和现在的她真正想要的也完全一致?
在霜天城,在锅炉地,罗辛特都拥有一个染织的工作坊。
还有一个衣柜,一个百宝箱,一张大床。
洛芙诺完完全全属于她。
每天她们一起醒来,一起入睡,一起工作,一起东奔西走。
罗辛特望着工作间,望着专注地操控大钳形剪的洛芙诺,心想,自己想要的一切都在了。
不需要再多些什么了。
不过……要是说到还可以再多些什么的话,还真有那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