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这一遭遇惊动不少人,太后与陛下都送了不少补品过来。
隔日桂姑姑教导时,再三嘱咐她们以后不可行如此危险之事,虞妆暖真心忏悔,连忙称是。又听说陛下命人将那太液池边的偏僻之处封了护栏,以免有人重蹈覆辙。
傍晚,三人各端着碗参汤,坐在火盆边闲聊,梳月打趣:“得亏这掉下去的是我,要是酒儿你,我看那十个袖衿也拉不上来。”
这话虽有夸张之嫌,却也并非没有道理,只因酒儿体型偏圆,又好甜食,普通女子确实拖不动她。梳月则不同,瘦长身形,干吃不胖,虞妆暖都能抱得动她。
酒儿端着碗,捏着自己腹上赘肉,瞪了梳月一眼,“你真讨嫌,就不能等人家喝了这碗参汤再说这事!”
“不能,因为我知道我说多少句你也会喝的哈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仿佛又回到从前的日子,虞妆暖心头一暖,对皇宫的抗拒也没那么深了。无论以后会遇到多少艰难险阻,至少她们三个人还在一起。
***
帝后的婚期越来越近,今日,是虞妆暖入宫以来太后第一次召见她。她刚入宫时,曾提出要去拜见太后,被桂姑姑止住了,桂姑姑只说太后喜静,酒儿向宫里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太后极重规矩,她在桂姑姑手里学成之前,太后是不会见她的。
如今太后召见,想必是看大婚在即,想要亲自考察考察她吧?
虞妆暖不敢怠慢,着了身内敛的的紫绡翠纹裙,披了件皮毛斗篷,略施粉黛,随宫人去了长乐宫。
当今太后乃是陛下生母,先帝的沈贵嫔。大宣朝如今这位新皇极重孝道,甫一登基便将生母接到长乐宫居住,并且独居一宫,其余太妃则居住在长清宫,与长乐宫毗邻。
长乐宫清雅古朴,又处处透着严谨别致。
穿过一条抄手回廊,快到太后居住的永寿殿时,迎面走来一身穿绛紫袄裙的丽人,头戴十二如意金蝶玉蕊簪,手上套着雪白皮毛的手笼,脚上穿的是鸳鸯镶玉夹棉锦履,她走路如风一般快,身上的斗篷随风摇曳,头上的流苏细碎地晃着,身后宫人们几乎小跑着才能跟上她。
对方队伍浩荡,虞妆暖在廊下与她相逢,眼见这丽人丝毫没有让的意思,反而气势冲冲。当今陛下妃嫔不多,能有如此阵仗的也就只有一位了。
没想到自己还未正式入主未央宫,就与这宫里赫赫威名的珍妃遇上。
虞妆暖虽才来了几日,也对珍妃的霸道作风有所耳闻,宫人们对其皆是敢怒不敢言。
对方未让,她也没让,僵持间珍妃李冯殷由宫娥扶着走上前,不慌不忙地问,“呦,不知这位是?”
身前引路的桂姑姑福了福身,对着对面道,“珍妃娘娘,这位便是我大宣朝未来的皇后娘娘。”
李冯殷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虞妆暖,眼中的轻蔑毫不掩饰,虞妆暖被她盯得不舒服,正要开口,就听她道:“原来是闻名已久的皇后娘娘,那本宫岂不是要见礼?”
虞妆暖不答,想看她耍什么花招。
只见李冯殷刚要半蹲行礼,又直起身来,状有为难般,“呀!不对,既然还未与陛下大婚,那也算不得真正的皇后了,否则岂非无视宫中法度?这礼,按说不该行啊,真真是为难臣妾了,皇后娘娘说,这可如何是好呢?”
看似询问,实则挑衅。虞妆暖平素最看不惯仗势欺人和矫揉造作之人,偏生李冯殷两样都占了,她望着对方,一声轻笑,在剑拔弩张的氛围里尤其突兀。
李冯殷惊诧地看着她,不知她笑甚。
“你既已叫我一声皇后娘娘,又何故来问我,岂非打了自己脸么?不过无妨,往后你日日都要来向我问安行礼,也不差这一回。”
她说完便不顾珍妃,擦肩而去。
李冯殷铁青着一张脸,恨不得将银牙咬碎,“一个没有实权的太傅之女,也敢在本宫面前嚣张!”
她走后,走廊尽头的拐角里,一名男子现身,他负手而立,看着虞妆暖方才站的地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陈安。”他沉声,调无起伏,音如昆山玉碎。
“奴婢在。”
“让我们来猜一猜,她这性子多久能被宫里磨平。”
陈安身为乾坤宫里的总管,久侍君侧,自然知道陛下说的是谁,他跟陛下方才一直躲在角落里,将皇后与珍妃的交锋听了个清楚,只不过皇后全程背对他们,他们一直没看到皇后的脸罢了。此刻陛下问了,他却不好真正作答,只得不住赔笑。
男子等不到他回答,也不恼,只望了望殿门高阔的永寿殿,转身折返了。
“陛下不去看望太后了?”陈安壮着胆子问。
男子停下脚步,煞有其事地看着他,向他提问,“你知道夫妻大婚前为何不能见面吗?”
“因为……要顾及男女大防?”
“错!”亓官霂焱猛弹他的脑门,“因为要保持神秘感。”
“……”
甫一入永寿殿,便有檀香的味道幽幽飘来。
右转进了内阁,端看见一宽额广颐的妇人以手支额,正闭目养神,另一只手拿着桃红碧玺翡翠十八子。
太后信佛,乃天下皆知。
桂姑姑走到妇人面前,在她耳边悄声,“太后,皇后娘娘到了。”
太后缓缓睁开眼,眯着眼打量了虞妆暖一会,似乎还有些恍惚。之后仿佛终于想起她是谁,道:“来啦,快来坐。”说着拍拍身边的位置。
“臣女不敢。”虞妆暖牢记太后注重规矩的事,也不知是不是客套话,只得一味谦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