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聊了许久,眼见着快晌午了,虞妆暖便留苏皖在未央宫用了午膳。午膳后差人把苏皖送回永福宫,她自己则去了未央宫东北角的仆监院。
仆监院是太监宫女居住的地方,一分为二,以矮墙隔开,不当值的宫女太监不可随意走动,皆在此处歇息。袖衿住在一排后罩房的最东边,因为是未央宫的掌事姑姑,所以独居一室。
袖衿也是方用了膳,正躺在榻上歇息,见虞妆暖踏足此地,忙要下榻迎接,被虞妆暖摁住,“你若想早日康复为本宫效力,就先别在意这些虚礼。”
话说到这,再执意就没趣了,袖衿省得这个理,也就依虞妆暖的意,背靠软枕坐在榻上。
虞妆暖先是打量了屋里陈设,用具齐全,器皿崭新,角落不曾落灰,便知底下人听了吩咐,有在好生照料袖衿,放宽了心,才与袖衿聊起方才见苏皖的事,言及苏皖真心实意的为她剖析刺杀案,所说与袖衿之前分析的大概一致,虞妆暖语调上扬几分。
“娘娘信了?”袖衿听了倒是很平静。
“几乎吧。以她的出身,必定受过不少苦,也让本宫感慨万千。”
袖衿极为冷静地将她从感慨中拉回来,“可背主弃义是事实,为自保才不得不依附于娘娘也是事实。”
虞妆暖当然记得苏皖当初为什么投靠自己,所以她刚才才说是‘几乎’。有些人的立场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苏皖说的再信誓旦旦,也改变不了想借着未央宫往上爬的事实,只是虞妆暖不会是第二个廖秋莲罢了。
今日的天阴沉沉,屋内有些晦暗,虞妆暖坐在榻边挡住了光,使得袖衿眉目不甚清晰,虞妆暖听她说话有些喘,起身为她倒了杯水,袖衿致谢接过,谈论起另一件事。
“奴婢听说此次采选有位莫小媛,陛下对她很是看重。”
虞妆暖称确有此事。莫娴知书达理,大家风范,她自己也觉得不错。
袖衿捧杯润了润喉,硬压住喉间的咳意才道:“娘娘请务必拉拢此人。”
眼见她说得如此郑重,虞妆暖不禁问为何。
“莫小媛的父亲对陛下忠心耿耿,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他不依附于丞相一派,也不依附于大将军一派,某种程度上来说,莫小媛的父亲跟娘娘的父亲虞太傅是一路人,那么在后宫中,娘娘您与莫小媛也属于同道中人,是静妃与珍妃之外的第三股势力。”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瞬间让虞妆暖信服,想到袖衿养病期间还为她筹谋这些事,她心下感动。
新人入宫虽然不会对后宫局势带来很大改变,但多少也带来一些新景象。她前几日就听说珍妃看中了莫小媛的炙手可热,想要拉拢她,就连一向清冷的静妃都主动向她示好,但是这位莫小媛,却生生拒绝了二妃的好意,所以她虽表面风光,背地里却被使了不少绊子。
倒不知这位炙手可热的人儿是真的光风霁月,还是另有谋算。
临走前虞妆暖撂了个药瓶在桌上,她与袖衿都受了外伤,想来这黎汤国进贡的金疮药对袖衿也会有作用。只可惜亓官霂焱小气得很,拢共只给她一小瓶,她艰难从中匀出一部分才给袖衿。
她哪知这小小一瓶药膏是黎汤国国师耗费十年心血完成,更不知大宣上下总共就这一瓶号称能使老妪肌肤回春的神药。
宫里的日子平静无波,这日太后突然召见虞妆暖。
袖衿昨日称自己痊愈,可以回来伺候,虞妆暖见她坚持便准了,不过有什么差事还是吩咐梳月酒儿她们去做。听到太后召见,袖衿感到疑惑,“自从娘娘入主中宫,长乐宫一直没什么动静,不知今日召见娘娘是何事。”
虞妆暖从贵妃榻上起身,让酒儿给自己更衣,对这突然的召唤倒不甚在意,道:“估计就是太后她老人家闲居无事,找个小辈聊聊天,解解闷。”
正说着酒儿拿出一身粉色流光薄纱裙来,“娘娘,这身衣裳怎么样?尚功局前几日刚做好送来的呢。”
“好像鲜亮了点……”虞妆暖嘟囔了一句,袖衿也走过来附和:“奴婢也觉得,面见太后还是庄重沉稳些好,前几日一同送来的那身紫缬银姣宫装倒是不错。”
袖衿的意见自然可靠,酒儿听了立即回内室去拿。
长乐宫依旧古朴素雅,永寿殿飘荡着禅香的味道,虞妆暖进去时,太后正坐在紫檀木榻上,正中摆了个方桌,上面置着蛸足形香炉。
太后一见到她就亲切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握着她手左看右看,嘴里念叨着:“好孩子,你受苦了,瘦了这许多。”
即便被握着,虞妆暖仍觉得太后气场强大,威仪深重,是个不可冒犯的人,因此嘴里回话也颇小心,“有陛下和母后的福泽庇佑,儿臣方能死里逃生,儿臣不苦。”
看起来太后挺满意她这回答,夸她识大体,又问她伤养的如何了,又说她这身紫衣好看,接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前几日晨省时她打瞌睡的事。
“哀家听说你前几日晨省的时候都睡着了,一定是后宫诸多琐事给累着了。”
虞妆暖起初还没意识到,一向深居简出的太后怎么会对未央宫里发生的细节这么清楚,还特意提一嘴,紧接着几句她就意识到太后今日召她来是为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