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儿有些羞赧,抠着手指,“前几日静妃来找过您呢,当时您不在,奴婢忘了告诉您了。”
“哪日?”
“就是……您跟陛下晚上出去散心那次。”
酒儿说完垂下了头,娘娘那晚回来后情绪不太对,所以她就先没说静妃造访过的事,谁知事后忘了个干净。不过从今日情形来看,静妃与未央宫只可能是敌非友,忘记了应该也没关系吧?
虞妆暖听了倒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是经她一提醒,又想起那晚与亓官霂焱的对话,心情有些复杂。
她挥挥手,让酒儿先退下,酒儿觑着她的脸色,轻声出去关上了殿门。
原本午后有些困乏,现下她心中有了心事,再睡不着。
走到铜镜前,她坐下来,轻轻拽下交领左襟,受伤时的疤痕仍在,蜈蚣一样盘伏在她肩上,于雪白的肌肤上尤为明显。
“真丑……”她不自觉地瘪起嘴。
再看镜中人的容颜,虽有花容月貌,却也未显得比旁人优越多少,这后宫中又有哪个女人不是姣好容颜。
她独自对着镜子落寞,有些失神,“父亲母亲,女儿好想你们……”
还有衡阳,不知道那老头子怎么样了,没了自己的整日纠缠,他应该乐得自在吧……
高梁广厦的殿宇内,深处依然点着蜡烛照明,轩窗未关,风吹进来,纱幔飘动,烛火幽幽的燃,满腹心事的女儿家坐在那里,衣裙迤逦的垂在地上,铜镜里的人黯然伤神。
袖衿奉命送莫娴、苏皖二人出去,回来经过廊下便听到殿内有呢喃声,她矮身望去,看见殿内情景,心中隐约猜到几分。
略加思索,她叩响殿门,“娘娘,是奴婢。”
虞妆暖将衣领拉上,让她进来。
袖衿进来后,看了眼她松垮的衣领,熟稔地拿出放置在铜镜后的药膏,轻声言:“正巧娘娘还没午睡,奴婢给您把这祛疤膏涂上吧,太医说了,只有每日多涂几次才能更快见效。”
虞妆暖有点跟自己怄气,噘着嘴,“一点用都没有,还涂什么呀!”
袖衿充满耐心地劝解,像在哄小孩子,“怎么没用,比一开始淡多了呢,太医不也说要持续用才能见奇效,娘娘您可不能心急啊。”
见虞妆暖不回应,她小心拉下虞妆暖一侧衣领,指尖蘸了点药膏涂在疤痕上,“这可是陛下命太医署日夜查询古籍,专门为娘娘调制出来的祛疤膏,原料比市面上所有祛疤膏都珍贵,娘娘您该有信心。”
虞妆暖虽然跟着衡阳在宫外混过几年,养成些泼辣爽快的性子,但毕竟还是个爱美的女孩子。受伤以后有段时间,亓官霂焱留宿未央宫,发现她总在二人亲昵相卧时有些回避自己,受伤那边的肩膀不愿让自己看见,亓官霂焱当下没有戳穿,隔几日便让陈安送来了这药膏。
陈安说话也很妥帖,先言明这药膏的珍贵,又说陛下看娘娘近日怏怏不乐,心中十分忧心,这才命太医署加紧研制。
冰冰凉凉的膏体涂在肩头,感觉身体都被沁入一丝凉爽,虞妆暖手揪着裙边,有些丧气地问,“袖衿,你说……本宫是特别的么?”
显然只有身在局中的人,才会问出这种傻问题。袖衿在宫中多年,见过太多为情所困而失魂落魄的人,娘娘现在还没认清自己的心意,旁人说再多也无济,况且她知道,娘娘真正想问的人不是自己。
袖衿上药的手不停顿,看上去只是专注于涂抹她的疤痕,“娘娘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虞妆暖咬着下唇,一手捏裙角,一手捂着心口,眼神无措,像个无辜的小女孩,全然没了方才晨省时的算计,“我也不知道,就是心里……乱的很,最近好像总是这样……”
上药结束,袖衿拢上她的衣襟,将瓷瓶盖上,又看了眼她侧颜,了无痕迹地转移话题,“奴婢前两日路过,见芳林苑的花开的特别好呢,娘娘之前不是还和晋阳长公主约定了要同赏?”
虞妆暖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一拍自己脑门,“对啊!这几日光忙着裁膳之事,倒把这茬给忘了。”
“那您打算何时去?”
虞妆暖扭头看向窗外,天光大好,再过段时日便是夏至,到时天热了,反而不宜出门,于是吩咐道:“明天吧,你待会去给各宫说一声,就说本宫邀请他们明日去芳林苑赏花。”
袖衿称“喏”。
正待离开,哪知虞妆暖转瞬又改了主意,将她叫回来,“哎~还是算了,不能如了晋阳那丫头的意,让她把嫔妃们都聚在一起,还不知要掀起什么风浪呢。就只叫上莫小媛和苏贵人吧。”
众嫔妃没个省油的灯,虞妆暖今早刚经历过她们的唇舌交锋,可不想明日再体会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