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屋一如既往地繁忙，对结城莲来说，这里已经能算得上是熟门熟路了。

大概也不会有人能像他一样来的这么频繁吧？不管是精神还是钱包，可能都不太能受得了。

既然是挑选礼物，不如给他们一点神秘感，于是结城莲与三人分别，重新约定了见面时间，在几人恋恋不舍和担心的目光中，也算是逃离了那个似乎只有他尴尬的氛围。

能选礼物的地方有很多，也不缺少各种包装礼盒，例如在指甲油的售卖专区会有“加州清光的心动套餐”这样非常具有代表性的推荐用语，多的是看见标语拿着就走的审神者，将目所及能看到加州清光字样的礼包全部带走；又或者有着“太郎太刀同款”的热卖色号，在一旁试色的人围了好几圈，几个高挑的付丧神垂首，任由审神者摆弄自己的手指；又或者有着为不同的付丧神调制他的专属色彩这样的活动，展示台席上甚至还有着可以变化甲色的付丧神立绘，大概光是这一点，就能让众多喜欢全款的审神者流连忘返了吧。

结城莲身形小巧，陷在人群很容易被忽视，加上审神者们并不觉得自己会遇到这么小的小孩子，在某个踉跄之际，一只手扶起了他，是其他本丸的加州清光。

“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加州清光虽然在打刀之中算得上身材娇小，但是对于结城莲来说也是非常可靠的存在了，“把您一个人丢在这里可不好，是谁带您来的？”

“我一个人来的。”结城莲算得上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在人潮中穿行的困难也是他不曾想到的。

“一个人偷偷出来的吗？”加州清光显然误会了什么，他将人带出了人潮，“怎么了吗？我今天一个人来的，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啦。”

“我来买礼物。”结城莲抬起手臂，晃了晃手上的审神者终端，算是有些期待地看着加州清光。

“买指甲油吗？”加州清光明显没有对上他的暗示，“也是想买给你的本丸里的加州清光吗？你要买礼物这件事，你家大人知道吗？”

“嗯，算是吧。”结城莲直接明示，“我就是审神者啊。”

“诶？”加州清光有些惊讶，随后脸就红了起来，“真的很抱歉，审神者大人！”付丧神的上半身几乎要贴上自己的腿。

“指甲油，也不是只有加州清光能用。”结城莲发现了对方的拘束，主动挑起了上一个话题，“我想给他们，买点礼物，大概是，可以丰富一下生活？不过指甲油也是要买的啦，毕竟不是说加州清光都喜欢吗？”

“我只是喜欢被好好使用啦，当、当然，指甲油也是喜欢的。”有了新的话题，加州清光虽然还是红着脸，但是明显放开了许多。

“你是自己来买的吗？”结城莲问道，这位加州清光明显像他口中那样有被好好使用过，被问到这句话的时候眉眼瞬间温柔了不少。

“对啊，审神者大人每次都只会买礼包，什么心动套餐1.0、2.0、生日礼包，明明有相同的色号，还打包了很多奇怪的颜色，”说起这个，加州清光仿佛被打开了什么开关变得碎碎念了起来，但是这并不能掩饰他的好心情，“所以我就自己来买啦，毕竟还是我自己用嘛。”

“他对你很好。”结城莲点头应声道。

“什么啊，”加州清光仿佛被踩了一脚，挥舞着双手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不是在炫耀啦，我的审神者也没有……好嘛，他确实对我挺好的。”

说出这句话的付丧神半低着头，像是一只猫，垂头认错又窃喜获得了主人的关注。

“所以，你会喜欢什么颜色呢？”结城莲问道，“我的加州清光并不是刚被锻造出来的，或许，他没有你那么开朗，但是喜好也能拿来做参考吧。”

“那我可是专业的，这里的好多颜色我都有，”加州清光又是一脸自豪地说出了似乎在炫耀的话语，然后带结城莲走到了一台自助机面前，“最常用的色号还是这一支，是和我眼睛一样的颜色，这一支也不错，和出阵服颜色相近，还有……”

加州清光没有说错，他确实如数家珍，除了颜色的偏好，他甚至还有不同的使用体验，在结城莲的眼中，他在发光。

“就是这些啦，你可以先买几只回去看看，指甲只有十个，能用很久的啦，而且你是特殊审神者吧？特殊审神者有自己的万屋哦，据说那里人会少一些……说不定颜色也会有什么特殊款……”加州清光突然止住了话头，他发现了结城莲看向自己的眼神，“怎么了吗？”

“如果有一天我的加州清光能跟你一样，”结城莲看着面前的加州清光，突然笑了起来，“那就说明，我是个称职的审神者了，对吧？”

“啊，啊嗯。”加州清光张了张嘴，僵硬地转换话题，“那你知道要怎么去吗？虽然我不知道，论坛上可能会有。”

“我就在这里买吧，我已经有想法了，谢谢你。”结城莲迅速下单，但是很明显，他买的颜色相当之多，“希望下次还能见到你。”

直到结城莲和僵硬的加州清光挥手告别，对方都是一副没回过神的样子。

在看不到结城莲的身影之后，加州清光突然捂脸哀叹，红色从后颈向上蔓延。

“特殊审神者都是这样的吗？也太犯规了。”

下一站，原本暂定是茶馆。

本丸农田里种植的都是做便当的食材，并没有可供手册中的老爷爷们喝茶的茶叶，结城莲原本想去挑一点的。

然后在路过食材店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又是，那振烛台切光忠。

烛台切光忠是一振家政刀，在本丸那群爱好各异的刀剑男士里算得上是非常居家了。

当然，厨房谁都可以进，不是只有那么几振刀剑才能下厨做饭，只不过通过对比，审神者们都不得不承认，烛台切光忠在厨艺上确实有着几分天赋。

那么在很多本丸里，家政大权，起码是厨房大权一般都是落到了烛台切光忠的头上，如果有的话。

采买工作大多也是。

可以说，烛台切光忠是万屋常见刀剑之一。

那振烛台切光忠的身边站着歌仙兼定，两人的灵力并不相同，大约不是来自同一个本丸。

“又见到你了，你的灵力好像还是有些弱呢。”歌仙兼定一边挑选着食材一边说道，说的有些没头没尾，“时之政府会帮我们的。”

“……嗯。”烛台切光忠有些心不在焉地应声，手指虚空轻点过面前的食材，眼神却定定地不知道看向哪里。

“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歌仙兼定突然看到了看向他们俩的结城莲，视线下移，“审神者大人。”

“我来给大家买礼物，”结城莲说道，“不可以提前泄密，嘘。”

“那确实要一个人来，不过您记得选□□哦，可以让他们用礼盒装好送过去。”歌仙兼定很是配合地蹲下身子，压低声音问道，像是在说悄悄话，“那您是准备在这里买礼物吗？”

“不是，我是看到他才来的。”结城莲声音也小了起来，仿佛真的发现了什么秘密，“我看到他好几次了。”

“烛台切光忠是一振常见的刀剑，那您看到的是刀剑还是他呢？”歌仙兼定问得有些意味深长，但是他的表情并没有维持多久，立刻就噗嗤一笑，“那您跟着他做什么呢？”

“我没想好。”结城莲说道，随后又问道，“这里有什么可以买的礼物吗？”

“如果是我的话，”歌仙兼定明显没有将结城莲的话当回事，或许在他眼里，这只是审神者突发的好奇，“如果是这家店的话，比起这些新鲜食材，您或许可以买些种子回去？不论是花种还是比较奇特的水果，店家都有得卖，我带您去吧。”

“好。”这位歌仙兼定特地腾出了一只手握住了结城莲，带他走向了卖种子的地方。

而没有了人问询的烛台切光忠反而开始正常地挑选食材，像所有正常的烛台切光忠一样。

这位歌仙兼定确实对于养花有不少心得，说起来头头是道，但是柜台的工作人员看到了他就像看到了这个月的业绩，非常殷勤。

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结城莲在歌仙兼定的帮助下选了不少的种子，虽然金额达到了可以送货的标准，结城莲还是选择了将种子带走。

然后，顺着记下的灵力波动，他再次找到了那振烛台切光忠。

“烛台切。”结城莲捧着种子站到了他的正前方。

“是您啊，审神者大人。”被叫住的烛台切光忠，愣怔了一会儿，蹲了下来，“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好重，”结城莲抬了抬手中轻飘飘的袋子，“帮我拿，烛台切为什么会在这里，食材又不够了吗？有买红豆和面粉呢，今天会做鲷鱼烧吗？”

“可是，本丸没有模具。”烛台切光忠看上去有些恍惚地接过袋子，但还是尽职地说道。

“那一起去选吧。”结城莲伸出手，拽住了烛台切光忠的衣角。

“……我知道哪里有卖。”烛台切光忠说道，“要一起去吗？”

“嗯！”结城莲点头，同时再次下拉对方的衣角以表决心，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要一起去。”

他已经在路上联系了破晓，关于总是看见这振付丧神的问题，这个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既然是结城莲提出来的，破晓愿意花一点时间去探查一下真相。

结城莲并没有真的只是去买模具，他就像是被万屋吸引的新人一样，每家店都要进去看一看，等出来时，手上的东西或许没有增加，但是审神者资金一定减少了不少。

而烛台切光忠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反而跟在结城莲的后面，为对方挡住可能的人群，结城莲连路都走得顺畅了不少。

“是烛台切啊，今天是和你审神者一起来的吗？本丸进新人了吗？”打招呼的是物吉贞宗，小个子的少年仿佛有着无限的活力，“总是进新人，也该让你去去战场啊……嗯？”

通过灵力判断付丧神并不是审神者的专属，付丧神彼此也是能够通过不同的波动区分彼此的，但是短短时间内，能够遇到这么多认识这个烛台切光忠的付丧神，依然令人惊讶。

“你叫什么吖。”结城莲开口堵住了对方即将说出口的话，“我叫龙胆。”

“我叫物吉贞宗，这位审神者大人。”物吉贞宗低头说道，“您没有见过我吗？居然是这么小的审神者。”

“没有呢，好多字，”结城莲说道，“我今天刚入职，那以后就是同事啦。”

“这样啊，那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呢，”物吉贞宗突然蹲下，从手中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包装好的大福，“要好好记住我啊，我可是能带来好运的，顺带一提，烛台切做饭可是很好吃呢。”

“我们今天回去就吃鲷鱼烧！对吧，烛台切。”结城莲连连点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付丧神。

“……”烛台切光忠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话都没说。

“审神者既然工作了，那就是大人了，大人可不爱吃甜点，”但是场面并没有沉寂，物吉贞宗认真叮嘱道，“天天要是吃多了，牙痛可是很可怕的，坏掉的牙齿长出的虫子会钻进脑子里的。”

“噫！”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结城莲还是觉得脑袋一震，怀里的大福都要拿不稳了。

“如果您愿意的话，在下会少放点糖的。”烛台切光忠开口道。

“嗯嗯。”结城莲连连点头，就像是，他真的会吃到这振烛台切光忠做的鲷鱼烧。

“刚才采集到他的灵力，我们锁定到了一位审神者，”破晓的讯息很快传来，“那位审神者在职期间的时候本丸并没有问题，但是在她结束任期之后，本丸的折损率突然上升，这在人类接手的本丸里基本是不正常的。在了解情况之后，我们追溯了那位审神者的罪责，并拆解本丸分别对他们进行了心理干预，初步确认付丧神解除自毁心理并恢复正常心态后，将不同的刀剑放置到不同的本丸中进行社交训练。”

“说来也巧，您的鹤丸国永，就是出自那个本丸。在鹤丸国永提供的信息当中，那位审神者虽然是人类，却拥有着名为异能力的特殊能力，对他们产生了非常深刻的心理暗示，也是因为这样，在失去审神者之后，他们才会主动赴死。但是很奇怪，这位烛台切光忠在审神者接手的前期，就已经是碎刀状态了，一直处于查无此人的状态。”

“我们已经联系过鹤丸国永了，核实了烛台切光忠的碎刀时间，可能还需要进一步的核查工作，如果是同那座本丸其他的人员心理状态相同的话，您身边的烛台切光忠并没有对外的危险，不过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派人把他从您身边带走。”

“那倒不用。”结城莲觉得自己并没有危险，“如果，我想让他成为我的刀剑呢？”

“也是可以的。”破晓声音冷静，内容却相当冷酷，“根据实验，那位审神者的异能力生效有灵力归属的限制，换句话说，谁能与他的异能对象灵力结契，谁就是她的异能力生效对象，即使异能力者失去异能力她造成的影响也不会消失。所以如果您愿意和烛台切光忠契约，您的安全是不会存在问题的。”

“那就好了。”结城莲说道，“非常感谢。”

“不不不，这是我们的工作失误，我们还要感谢您提供的信息，根据您的描述，大概很多付丧神都对他有印象，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会继续跟进这件事的。”破晓似乎又回到了之前温和的状态，“后续，我们也会尽量完善本丸的人员追踪制度，尽量不让这类事件再次发生。那我可以知道，您是怎么发现的吗？”

“烛台切光忠有一双非常漂亮的金色眼睛。”结城莲语气平静，“或许只是我觉得他的眼睛和别人不一样。”

烛台切光忠是一振常见的太刀，本人的性格和出阵服颜色一样是非常稳重的，但是却有着一双金色眼睛，看上去明亮甚至锐利，那是就算笑得温和，也会给人以锐利感的金色。他甚至见过这样的烛台切光忠似笑非笑地挑起眼尾，看得同行人一脸冷汗，强势而稳健，像个大家长一样。

但是那振烛台切不一样，金色失去了锐利、也没有温暖，看上去有些灰蒙蒙的。但是即使这样，那振烛台切依然会帮他拿下货架上的东西，交流的时候，那双眼睛仿佛是阴翳渐渐散去，重新变得温和而明亮。

这一双眼睛是因为自己而变得明亮，这样的结论让结城莲心有触动，可是如果自己的告别会导致这样漂亮的颜色重回黯淡，结城莲说不出口，那一次的交流终止于药研藤四郎的寻找，结城莲说了一句再见，并没有看向付丧神的眼睛。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交集，才让结城莲注意到了这振太刀，才会发现他的不同寻常。

“大概是因为，我见得太少了，”结城莲站在超市的角落，等待着有人找来，“我很高兴你们能够帮我查这件事。”

“可是并不是所有习以为常都是正确的。”破晓也生出了感慨，“还是非常感谢您的信息提供。”

结城莲能够注意到烛台切光忠的原因，是因为见得太少。就像小孩子会被偶尔路过的外国人吸引，但是成年人却因为见得太多所以不关注。他没有父母，却有着两位尽心尽力的付丧神，生活一帆风顺所以见不得别人受苦，但是这在时政是常态，失去审神者而过得不好的本丸不是没有甚至数量不少，但并不是活不下去，或许艰辛，总能过下去的，时政是他们最坚实的后台。

所以这振烛台切光忠的行踪会有其他付丧神的关注，并不过分干预，点到为止。更何况这振烛台切光忠看上去并没有很大的问题，他依然有着同理心，每日出现在万屋，或许反倒让那些付丧神安心。

艰辛的生活总会慢慢走上正轨，沉寂的眼神也会重新恢复神采，他们是被岁月洗礼的付丧神，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生活的打磨只会让他们更加闪亮而锋利。

“审神者大人，”烛台切光忠从转角出现，疾行到结城莲面前，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着急与惶恐，“您是有什么别的事要做吗？您的东西还在我这里。”

“我记得的。”结城莲尝试着伸出手，然而挑起了话题的烛台切光忠却有些畏怯，缩了缩拿着东西的左手，仿佛抓住了什么，“走累了，抱我。”

“哦，哦，好。”烛台切光忠像是刚反应过来，颇有些手忙脚乱地将东西归拢在一处，抱起结城莲，然而东西依旧挂在他的手腕上，并没有递给结城莲的意思。

结城莲静静看着全身僵硬的烛台切光忠，只一会儿，对方的身体就开始微微颤抖，眼神忽闪并不敢看自己。

“不是要说要去挑模具的吗？”结城莲开口说道，靠在了烛台切光忠的怀里，“走吧。”

“好。”身下收紧的肌肉逐渐放松，烛台切光忠算得上是迫不及待地应声道。

结城莲确实累了，即使付丧神脚步稳健，依然有一晃一晃的律动感，在这样的感觉中，他渐渐陷入沉睡。

算得上是小憩片刻，等再次醒来时，结城莲还有些迷迷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