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苗蛮蛮就感觉无数的目光向自己袭来。
他抬眼,看到“婆婆”埋着头,蜡黄干瘪的脸上只露出两只眼睛,古怪的盯着他。苗蛮蛮感觉比及昨晚,她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庙外,无数的人埋着头,恭敬的跪着,但苗蛮蛮知道,他们都在直愣愣的盯着自己。
不是,他是个男的,无论前世今生都是雄性。昨晚上他不自信,还自我偷偷验证了一把。
还有骨头轻,什么骨头轻?是指八字轻吗?
这身体的原主苗蛮蛮不晓得,但是卜算之术只流传于大夏,他生在苗疆,没有记录八字的传统,哪怕苗蛮蛮是至关重要的大巫,从出生就备受瞩目也毫不例外。根本没人记得他几时几分出生的。
到瀛海后,虽然师尊帮他推出了八字,他也不记得。毕竟,按照修道者的说法,他们早就不再受命运制约,八字更是无用。因此,苗蛮蛮也就没费力记。
然而,此时哪里有人肯听他说话,在女孩的暗示下,苗蛮蛮被一团布堵住口,两个壮汉将他架着倒坐在神像前。
女孩立在他身后,两只白皙的手从宽大华袍的袖筒中伸出,轻飘飘的按在苗蛮蛮的肩膀上。
一刹那,苗蛮蛮感觉自己被秃鹫的利爪抓住。
力穿锁骨。
女孩背后,偌大的神像低眸,仿佛透过暗红色的布俯视着众人。
“别怕,圣母娘娘,马上就,接你入,极乐世界,享无上,欢愉。”
极乐世界?那是什么地方?苗蛮蛮从未听过。
入目处,庙外密密麻麻的人群跪伏在地,有一瞬间,苗蛮蛮竟有种错觉,觉得自己才是他们的神。
他们跪拜的不是什么圣母娘娘,而是正对着他们的自己。
连同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未知却蠢蠢欲动的东西。
直到层层红纱蒙住他的眼睛。
庙门前,挂起的红色灯笼如同晦暗处睁开的双眼。
“灯若显色,如是见者,是目非灯。”
“目若观色,如是见性,是心非目。”
苗蛮蛮直觉有诈,凝神屏气,看似随意垂在身侧的宽大喜袍袖口处一只飞蛾凌空飞出。
这是他之前偷偷捉的,施了咒,虽然远远比不得他的蝶蛊好用,但也能暂时充当他的眼睛。
身材肥大的飞蛾奋力扑棱翅膀,试图飞的更高。
透过飞蛾的眼睛,苗蛮蛮看到庙门外,随行的众人虽然跪爬着,却一个个抬起眼睛,死死的盯着他,贪婪的闪着金光。诡异的笑容里露出森森白牙,好像等待猎人一声号令就会立刻飞身扑食的鬣狗。
人群里,苗蛮蛮无意看到了昨晚陪他进入的媒婆。
媒婆苍白着脸,猛一看,竟与他人别无二致,嘴里麻木的喃喃着——
“圣母娘娘保佑……圣母娘娘万福金安。”
飞蛾飞的更高,视线高过众人,瞥见黑压压的人头后,一只全身漆黑,没有一根杂毛的黑猫身姿矫捷,带着一脸戒备,狗狗祟祟的金满堂匆匆而来。
蝴蝶妈妈啊,你们可来的真及时。苗蛮蛮泪流满面。
内心也不觉松懈了一下,然而就是这一下,女孩的声音如魔音灌耳,苗蛮蛮直觉糟糕。
发奋高飞的飞蛾如同抽去了筋骨,折断了翅膀,顷刻间直直坠下。
透过飞蛾的眼睛,苗蛮蛮最后看到一片黑白世界里,只有女孩全身上下笼罩在一片血红中。
白肤黑发,瞳孔黝黑,面无表情人偶般,直直的盯着他,嘴角向上扯起的弧度画上去般从始至终未曾消除。
她不是在盯着他,而是透过飞蛾盯着他。
想到这一点,苗蛮蛮寒气直冲天灵盖,惊出了一身冷汗。
“嘻嘻嘻——”
“嘻嘻嘻——”
…… ……
熟悉的诡异笑声再一次在苗蛮蛮耳边响起。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吞噬所有感官,压倒一切。
——祂,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