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客房前瞥了一眼大堂下依旧满桌,推杯换盏的‘食客’、穿梭在‘食客’之间的小二,视线移开时并未注意到,
方才还各行其事的‘食客’、‘小二’停下手上的动作,维持着或喜或笑的神情,转头目送他们离开。
不止是缘自来酒楼,街道、乃至整个度厄城的时间都停留在这一刻,在这一座仿佛被按下暂停键的城市里,少有能自由行动被引诱进城中的凡人对于这个完全在常理之外的变故,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
回客房后第一件事依旧是贴符隔音,龙大庆‘自愿’咽下的幻音丹药效未果,再加上现在破罐子破摔,缠着周黎教他背诗,说是等回家背给家里人听。
周黎念一句,龙大庆就跟着念一句,好不容易把一首诗念完后,龙大庆又缠着周黎教他写这首诗的字。
三元瞧了觉得有趣,也跟着掺和进去,替被龙大庆缠了许久的周黎分担一下火力,段望月在一旁看着觉得气得牙痒痒,师尊是他一人的,能受师尊教导的也自然只有他一人。
哪怕是现在师尊捏了个化身,那也是独属于他一人的。
“哎...段师兄怎么了?”
客房中有笔墨纸砚,三元执笔还未在纸上落笔,手中的毛笔便被段望月抽走,动作间墨汁滴落在白纸上,炸开一团墨迹。
周黎默默接过段望月递来的毛笔,幽幽叹了口气,冲完全在状况之外的龙大庆招手,“来,你周哥哥继续教你。”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段师兄对三元小师弟好像过于在意和重视了。
看着憨头憨脑的龙大庆,周黎忍了忍,没有忍住,抬手就在龙大庆健硕的小臂上捏了一爪,嗯,手疼。
“嘘,你看。”
段望月去抢小师尊手里的笔只是没忍住,现在师尊问起怎么了,一时间还真找不到什么合理不惹人厌烦的借口,
等等,今日外面是不是有些过于安静了?
外面发生什么了?
明亮清脆的啾啾声在脑中响起,自动转成了段望月听得懂的语言:少主整座度厄城的时间暂停了。
于是段望月便带着小师尊去了窗户边,抬手做了个噤声手势,示意小师尊看向窗外。
三元垂眸看去,待看清楚外面是个什么状况后,瞳孔一震,想起方才从五师兄房里出来时,遇见的那一队行色匆匆的小弟子,怕是要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果然,晚些时候,尚柒咎就传音此次历练弟子到他房中,已经发现度厄城中异样的小弟子们显然知晓此次长老传音做什么了,个个脸色都不太好看,
眼巴巴的看着此时唯一一个能定心的长老。
尚柒咎时常在手里把玩的折扇已经换成了约一掌宽、目测一米六八寒光凛冽的大刀,屈指弹弹刀身,发出嗡嗡鸣声,觑了眼站在面前的缩脖子缩头的弟子,啧了声,
道:“都给本君精神点,今夜恐怕有场硬仗要打。”
“你们身上都有各自师长给的保命宝贝,若是遇到对付不了的,尽数用了便是,不必觉得可惜。”
有了这话,弟子们也有了主心骨,不再像无头苍蝇似的没有主意,也幸好尚柒咎这间客房足够大,稳下心神三三两两围在一处闭目调息。
往日里繁华热闹的城池寂静万分,连蚊虫鸟兽的声响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偌大的度厄城宛若一座死城。
*
街边上馄饨铺子灶台中的火烧得正盛,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异像发生之前从食客手里拿的银钱还未收起,正大光明的躺在铺子主人手心。
“虎哥,这,这是发生什么了啊?”
一个穿着紧身短打的汉子简直要被吓死了,好不容易有了门道到这传说中欢乐富贵城来,还没有逍遥快活几日,就突然发现方才还和自己胡闹折腾的小娘子死了似的一动不动,
差点没有把自己吓个半死,连滚带爬的从楼里爬出来,剩下的半条命也差点吓没了。
不过惊吓之余发现除了城中的人一动不动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发生,胆子也就越发大起来,伙同同乡开始在城中大肆收刮宝物银钱。
虎哥身上穿着不大合身的锦缎袍子,肩上扛了一个大包袱,伸手拿走馄饨铺子掌柜手里的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乐滋滋放进鼓鼓囊囊的钱袋子里,
啐道:“谁知道发生什么了,只管拿了银钱出城逍遥快活去。”
虎哥问:“大狗,牛铁柱他们找见没?”
大狗胆子要小得多,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敢多拿什么,紧紧跟着虎哥,东看西看生怕这些人会突然活过来,连声音都在颤抖:“没瞧见,估计也在到处装东西吧。”
虎哥颠颠肩上用绸缎做的大包袱,仰头远远看着金碧辉煌的城主府,“这样的机会怕是难得,走,咱哥俩去干一票大的!”
夜色渐深,今夜和昨夜一样是个雨夜,淅沥沥的雨声落在地上很快就将地面打湿,段望月睁开眼走到窗边,抬手支开窗户,便瞧见昨夜还离缘自来酒楼有些距离的黑影,
此刻已经紧紧围在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