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见津面无表情听完汇报，淡声道：“推广方案我待会儿看，约见的事情我明天给你答复，你下班吧，辛苦了，过节都没能好好休息。”

“不辛苦，应该的。”陶季讪然一笑，心里却在喜滋滋地计算自己的三倍加班工资。

“那陈总，我先下班了，您也别太晚，注意身体。”

陈见津头也没抬地低嗯一声。

关掉秘书室的灯，陶季环顾周遭，偌大的办公区域现下只剩老板办公室亮着灯，她不由轻叹一口气，暗自咂舌感慨：资本家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呢。

她是第二波进公司的人，相比于秘书室的其他同事，算资历最老的。

陶季还记得，这是她的第二份工作，她本科学的编导，第一份工作干的是影视剪辑，兢兢业业累死累活一年半得到的却只有亚健康的身体和业绩不佳被裁员的通知。

大厂只有牛马没有人，所以第二份工作，陶季特意避开大公司避开影视行业，千挑万选进了当时员工不足二十个人的这里。

陶季还记得面试那天，她在电梯里碰上一身卫衣运动裤的陈见津，当时还以为是这栋楼里哪家公司的实习学生，直到电梯门打开，直到两人走向同一个方向，直到隔着一张桌子，她看到，男生走进来和人力一起在对面坐下，她才知道，原来他就是这家游戏公司的老板之一——陈见津。

陶季面试前做过攻略，自然也有所了解，自己面试的这家小作坊实际控股人有三个——

陈见津，祁厌和周向远。

来之前，包括入职之初，陶季对自己新公司的定位一直都是，富二代玩票性质的创业。

而她本意，也正是想找个轻松活少的工作养养身体。

起初确实很轻松，员工满打满算不足二十个人，彼时她的职务也不是现在的助理，而是行政，每天的工作就是负责加班订餐，帮老板订出差的酒店机票这类的琐碎杂事。

进来后，她才知道，这公司成立最初的契机只是一个十分简陋又上瘾的网页小游戏。

开发人正是他们的两位大学生老板。

一次的成功可能是运气使然，陶季并不觉得这个草台班子会干成第二个项目。

直到那年Dark Knight内测完成一经上线，迅速挤占国内单机游戏过半的市场份额。

陶季不爱玩游戏，也基本不碰游戏，迫于工作原因了解产品，电脑下载了之后才发现，原来一个小小的单机游戏里可以藏有这么多设计者的奇妙巧思。

她后来还特意找出了公司最开始的那版网页小游戏，不得不承认，成功的好运是实力拼出来的，而不是她此前偏见地以为不可再次复制的天上掉馅饼。

那年，行政部招了新人，她正式成为老板助理。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一年复一年。

陶季亲眼见证这个草台班子从不足二十个人的初创公司一步步成长为现在三四百人的中小企业，在短短三四年内成为异军突起的游戏新贵。

很多时候，她都很难相信，这样的不扉功绩出自两个尚未毕业的男大学生。

陶季打心底里觉得割裂，因为她真的无法想象，商场上挥斥方遒的老板们乖乖坐在期末考场上写卷子的场景。

翌日早九点，陶季打完上班卡后就马不停蹄进入了工作状态，表针指向九点五十五的时候，她起身去敲陈见津办公室的门，提醒：“陈总，Killer King项目一期研讨会十点开。”

“好。”

陈见津低应一声，把手头工作暂结一个尾巴，起身边往外走边忙里抽闲扫了一眼手机。

宋菀依旧没回他消息。

今天这场会主要是研发室汇报近期工作进展，策划和开发两个部门吵得头疼。

从立项开始到现在，满打满算一个月，大问题没解决，小问题不断。

陈见津看着他们交上来的东西，脸色冷得凝霜。

签字笔轻敲桌面，陈见津打断台上人的汇报，“王组长，上一页PPT，之前开会讲过的第十个关卡为什么还是没有改？坚持这么设计的理由是什么？我们的主题是什么？不觉得后期人物成长逻辑线都是崩坏的吗？”

话落，他又拿笔轻点面前的纸质版文件，侧头看向身旁的人，“易组长平时不玩友商游戏吗？为什么一个简单的追踪设计，人家都已经上市的东西，你现在还在跟我讲做不出来？”

“陈总。”易丛无奈叹气，“因为您要的东西跟别人的不一样。”

陈见津被他蠢笑了，眼里却没多少笑意，“一样的东西还有做的必要吗？你有没有玩过弗莱推出的新游戏？”

易丛垂下眼，轻摇头。

陈见津呼吸微沉，“你先了解完底层逻辑再来跟我谈实现方式，做不了我也要确切数据支撑的做不了理由。”

就在他提气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一下。

陈见津拿起来看的同时，轻叩桌面提醒：“继续。”

不是宋菀的消息，而是一条陌生短信。

黑色签字笔在男生劲瘦的指关节间灵活转动，陈见津长指点进去。

“啪嗒——”

一声不轻不重的响动再度打断会议，陈见津盖笔摔在桌面，平生第一次，没忍住情绪在众人面前失了态。

紧握手机的那只手背在不知不觉间暴起青筋，陈见津绷直下颌，丹凤眼瞳一点点沉暗下去。

王守成以为自己的汇报又有哪里出了问题，顿时心生战意，会议室的其他员工也不由屏息凝神。

因为，他们老板的脸色实在是太可怕了，从未见过的可怕。

山雨欲来风满楼。

陶季跟着两位老总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碰见过会议途中无故离场的情况，外加陈见津的脸色真的差得离谱，她下意识以为发生了万分紧急的问题，整个人不由紧张起来，在陈见津起身离开的时候，急忙跟了出去。

陈见津边大步流星往外走边吩咐道：“你回去盯着他们，结束后把会议纪要整理发我，下午跟漫城动画杨总的约也帮我推了，我有急事出去一趟。”

陈见津低头翻找丁邵的电话。

作为私人生活助理，丁邵从陈见津未成年前起就跟在他的身边，照顾他的衣食住行，而最近一年，他见自己这位老板的次数就屈指可数，满世界乱跑，都是为了筹备一场婚礼。

看到陈见津来电时的丁邵第一反应就是，老板又过来问进度了，于是，甫一接通，他率先主动汇报道：“陈总，婚戒已经从设计师那边拿回来了，请柬……”

丁邵话还没说完，就被陈见津打断，“我发你个号码，帮我查下用户人。”

来急活了，丁邵忙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