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魏与对面下意识伸手欲阻拦的东方秀对视,轻轻摇头。她手掌使了些力气,将身上之人缓缓推开,语气故作严肃像个大长辈般,“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她们也就差三岁,论做长辈轮不到祝魏。
祝衡抬起头,露出一双水灵灵、圆溜溜的杏眼。她语气委屈,“才不告诉他们呢,如果说了他们才不会同意我过来。”她又拉着祝魏的手臂摆摆,“姐姐难道不清楚吗!”
祝魏自然知晓。她如鲠在喉,冷着脸摸摸妹妹的头,继而转身带路,“走吧,先坐下吧。”
“哼哼哼,好的。”祝衡又抱着她的手臂,像个小挂件般近乎贴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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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明天要去爬山?”
祝衡抱着玩偶靠在姐姐身上,气鼓鼓地瞪着说出此话的祝叶,“累死了,我才不允许!就不能换点更有意思的活动吗!”
——祝衡天资聪颖,学习能力优异。跳级几次,从小到大各种竞赛比拼基本都是一等奖。唯一让她头疼的只有体育,加之她摔断过腿,遂称从此有了心理障碍,对需要耗费体力的活动深深抗拒。
祝魏捧着茶杯,微微勾唇,善意给出另一种解法,“那小妹和哥去游乐场吧,我和阿秀去爬山就行。”
祝衡又瞪一眼无辜的东方秀,恨恨道,“那也不行。这些外人都可以去凭什么不带上我!”她再度向姐姐撒娇,“最喜欢姐姐,所以不可以撇下我,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喜欢这个词,对祝衡而言有些廉价。她的喜恶飘忽不定,兴趣盎然时,不论夸张至何等程度的甜言蜜语皆可尽数奉上。可若丧失了那份新鲜感……她永远是个小孩子,祝魏只能这么说。
从小到大,祝衡大概都过得太过顺遂。
祝武如今的妻子——口碑很好、国民度高的女明星代余梦,是三个孩子中独属祝衡一个人的亲生母亲,她独得一份深深母爱。若论父亲的喜爱程度,祝衡相较于作为长子和儿子的祝汀甚至更胜些。
——就好像此刻,她能在明确知晓着祝魏不虞的情况下,依然堂而皇之的宣告主权、展现亲密。她可以无视祝魏的心之所想,始终如此。
祝魏似乎膈应死了,又仿佛态度漠然、并不在乎。东方秀看不透这样的亲情关系,只得默不作声观察,对她的态度举棋不定。
沉默片刻,祝魏靠在沙发背上,轻轻捏捏祝衡粉扑扑的脸蛋,语气平平,“好吧。”
她侧过头,转动眼珠斜睨着伏在身上的女孩,又摆出架子,“你要做好准备。明天去爬的那座山海拔在一千米以上,陡峭崎岖。就算半路累了……哼,坐缆车也得要坚持到山顶等我们。”
“我会的!”祝衡瞪大眼睛瞧她,一手敬礼保证,可爱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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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的房间在哪呀,我要去睡午觉了。”上学时作息规律,一到点儿,祝衡便困乏地打着哈欠走来询问。
东方秀立即道:“西边二楼有空房间,每日打扫都很干净。要不我现在领你过去?”南宫漠不住这里,实验楼出问题了但宿舍楼完好无损,他更习惯住在自己的单间里。
祝魏看着电视,头也不转认同道:“对,你去那里吧。我房间乱糟糟的不能见人。”
“不,我们要睡一起!”祝衡不悦地瞪他一眼,又瘪瘪嘴,紧贴着坐到祝魏身边冲她撒娇,“拜托了嘛,好怀念姐姐房间的味道。”
再掰扯没有意义了。祝魏只得看向东方秀,无奈道,“阿秀带她过去吧。”
心愿达成,祝衡甜甜一笑。她还想再撒撒娇让祝魏一起陪着睡,只是这回祝魏冷漠拒绝,她只好不情不愿先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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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吵闹的小孩子,屋里总算又安静下来。白日门窗大开,开了吊顶处的风扇。扇叶声嗡嗡作响,凉风吹下,抚平七月初的燥热。
送走人后,东方秀又回来坐在祝魏身边。见她关了电视闭目靠在沙发上,作出疲倦态,他便收敛动作,安静坐在一旁翻看书籍。
祝魏忽然出声,“明天似乎天气不太好,下午可能会下雨……要不取消计划,陪她去游乐园好了?”她似乎在犹豫,更像是从方才起就已经思考了很久。
东方秀目光微敛,“爬山是小姐早已计划好的。只要想去,没什么不能克服的。更不必因为旁人动摇自身意志。”
他注视着祝魏的神情,见她眉头微蹙,面色冷淡,他又微微眯眼,颇为费解,“小姐,您是在为祝衡的选择而妥协吗?”
……他实在意外。从早上的短暂接触情况看,他觉得祝魏大概是厌恶这个有些烦人的妹妹的。可此刻祝魏竟然在真情实感去纠结、犹豫——这段关系或许更为复杂些,需要重新评估。
“或许吧。”
祝魏捏捏眉心,倒也坦率,“不论如何,她是那个家里唯一在乎我的人了。况且她实在像个小孩子,所以我无法忍住对她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