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秀眉头紧皱,看着着陌生的景象,立即联想到了是什么,答道:“这里是……神仙山?”坦率说和现在一点儿也不像,若不是依靠周围那些山来辨认,他真答不上来。
男人点头不语,指向他们的身后,即方才出来的位置。东方秀随即转头,那里幻化成了一座奇怪的狭小庙宇。
庙顶的瓦片或许被拆了一半,又或许只来得及盖到一半。庙宇也没有门,站在这里就能瞧见案桌上空荡荡的,一无祭品,二无神龛。里面独独停放着一具棺材,但棺材盖紧靠着放在一边,并未合上。
他思索无果,抿唇直言,“你想要告诉我什么?”
“东方秀的名字没有被人抹去。你就是我,就是那个历史上的东方秀。”风将男人的头发胡须吹得飘扬,那双眼依旧死死盯着对面之人,又一遍叮嘱:“永远不要忘了,你就是东方秀!”
历史上那个……臭名昭著的谋逆叛臣?
在今天之前,这个名字是让他困扰无奈的存在。从小到大,旁人一旦知晓这个名字,初次见到他时,总忍不住要笑嘻嘻打趣一回:“你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啊?”“你和历史上那个东方秀什么关系啊?”“你爸妈不喜欢你吗?”
给孩子起一个与历史风评很差的人物同名同姓的名字,实在叫人忍不住质疑遐想其中缘由。
每当此时,东方秀只能无奈的笑,认真解释,将这个有些冒犯的玩笑话岔开,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他和那个史书里的乱臣贼子真的不一样。
他也曾问过父母,也曾想过改名,可每次总有新的想法压下,将此事不了了之。
……现在他沉默了。
原来自己真的是此人转世。
东方秀看着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憋了半天,才问了句,“那,你是那个缠着我的恶鬼吗?”
似乎觉得那是不应该由他说出的幼稚话语,老将军笑他,“我是恶鬼……哼,我有害过你吗?”他随意挥手,一个幻影出现,正是空毅。
“柳佑卿的后人,不是将你护的严严实实吗?”
另一个他似乎患着重病,支撑这一会儿已经让他面色难看。他又握拳咳了几声,才缓住气息,“我是你的残魂,自然一直在你身边而已。”人鬼有别,可这份影响,也被空毅师兄弟消除了。
东方秀扶额,他想过与这个“恶鬼”正面交锋的情形,却未曾想到,这个鬼或许就是他自己。
他一时语塞,顿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残魂?那你怎么会和我的魂魄分开呢?如今让我做这个梦,是你还有什么执念未消吗?”
“咳咳咳,苟延残喘至今,怎会没有妄念啊。”老者唇色乌黑,眼有血丝,眼神却依旧明亮有光,“两千年来,我带着这份记忆留在世间,就是要让你一定要记得发生的事,不要再错过了。”
东方秀眯了眯眼,“和祝魏有关?”
不知为何,两千年前月朝建立时,开国皇帝沈容修正历史,将曾经星夜两国对立时的敌对国夜朝中所有人的姓名事迹抹去,独独留下东方秀一人的姓名,以及他做出的那些荒唐事,批判警醒后人。
是以,国祚逾百年的夜朝,最终竟无半分痕迹留下。可方才,那具尸体的身份又是如此明确——祝魏,或许前世的她就是那位夜朝的皇帝。
似乎带着复杂情绪,老人目光幽深地看着他,开口缓慢:“……那是陛下。我见到你能再次和陛下相逢,真是诚惶诚恐。”他扯起嘴角,表情实在不能说是笑,“能见到你们那样相处,我这样的罪人该满足才对。”
他低下头,拳头紧握,平复呼吸后再次抬头时,眼中更是坚定,“咳咳,多说无益。你过来吧,我要让你知晓一切,你会完成我的执念的,一定会。”语毕,他虚弱地抬起手邀请,面色不改。
这话说的太绝对,令东方秀不得不顾忌。一旦上前接受记忆,是否存在什么操纵他意志的神鬼怪力,叫他未来不得不替这个千年老鬼卖命还愿。
“我快要消散了,没那个力量做些手脚。更何况,你就是我。”见他踌躇,另一个他的手晃了晃,催促他上前。
东方秀平静地看着他,良久,最终上前握住那只手,接受那些本不该传递到下一世的记忆。
沉寂的漫长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五毒、六欲、七情、八苦徘徊交织,他像一朵猝不及防跌入其中的棉花,吸满水后很快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