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押到刑场的时候天边雷云滚滚,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的不仅是阴霾,还有无形的威压。
四四方方的行刑台上,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弟子,纷纷看着那名背影单薄的少女。
贺闲审视眼前的人,得意的发问:“有没有后悔过得罪我?”
江时宁左耳进,右耳出的表情,让人颇为恼火。
“居然死也不怕?”
江时宁笑了笑,觉得贺闲这狗比装阴沉的样子有点好笑。
她本来做好血战上百名高阶修士的准备,可亲眼目睹了院落里的刻画后,想法就变了。一定贺闲让工匠细细打磨,才能雕得栩栩如生。
“人纵有一死,怕什么。”江时宁无所谓地说:“少城主所敬仰的明华太子,不也早就死了?”
贺闲眼底闪过异动,很快压了下去。从小到大,每每他提起明华太子的名讳时,父亲总是勃然大怒,连带着身边的人也跟着对这个名字闭口不提。
而江时宁毫不避讳说出来时,他竟有一丝喜悦,就仿佛世上终于有人能懂他,知晓他为何如此崇敬一个死去的人。
看贺闲的表情,她就知道赌对了。
“他虽然死了,也轮不到你这种人议论!”贺闲激动得仿佛她亵渎了神。
她心里有那么一刻,觉得贺闲可怜,因为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放了姐姐!”江时宁心底猛地一沉,她不是让王枝露回去了吗?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
贺闲命人捉起王枝露,揣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上前一剑刺穿了王枝露的右臂。
“贺闲,我还有话跟你说!”每每与江时宁交锋,这群修士都会设下限制符术的阵法。现在王枝露被绑着,她一下子有了软肋,不敢轻举妄动。
王枝露吃疼着,豆大的泪珠不断滚落。她悄悄跟随着贺家的队伍潜伏进来,可没想到没能救人,还把自己搭上了,愧疚的哭起来。
“对不起姐姐……那些钱,我恐怕没办法还给你了。”
“一只小妖也敢擅闯贺府,把她架上去,先把头碎了再烤熟。”贺闲讨厌妖,因为妖生性跟他一样冷血残暴,就像是他的镜面。行刑台上的火炉,正是他为这些妖准备的,里面不知道烧死了多少只畜生。
江时宁眼睛通红,越用力,制服她的阵法就越锁紧。她沉下气来,“我知道明华太子在哪。”
重重落下的铡刀瞬间停住,离王枝露脖子的距离只有一寸。
“就凭你?”贺闲笑得有点疯,猛地咳出一口清血,大步上前掐住了她的喉咙。
“他没死。”这个狗比快掐死她了。“不然你父亲这些年早就高枕无忧了。”
不知道是信息量过大,还是事情超出想象,贺闲连着骂她了两句疯子,表情越来越扭曲。
被她废为阉人后,这厮心里就彻底沦为变太。
江时宁笑意肆无忌惮,接着下猛药:“你知道贺氏一脉从何而来吗?知道为什么你爹对你崇敬太子的事耿耿于怀吗?贺闲,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吗?”
杀人诛心比什么都强。
“闭嘴!”
这些年总有一点疏漏的风声透进贺闲的耳朵里吧?她不相信所有人都能守口如瓶。况且齐国遗落下来的痕迹那么多,是个正常人都能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还不把她的嘴堵上?”另一边,传来威严的声音。
贺闲脸色一白,朝来人恭恭敬敬行礼。
“父亲。”
贺海尧宽大的袖子里摆动着一只幻肢。
贺闲看定以后猛地退了一步,“父亲这是……”没看错的话,是一条粗壮、上面缠满各种青筋的妖物之手,接在了贺海尧断裂的地方。
“怎么,连你也怕了?”贺海尧还在训练这只不听话的妖手,神经仿佛不受控制,五官时不时就乱飞,让原本就阴沉的脸更加诡异。
妖手时不时就掉出一两滴绿液,散发难以言喻的恶臭。
贺海尧眯了眯眸子,那只妖手突然变得很长,一下子伸到了江时宁面前再次掐住她。
“此女不除,日后必将给贺氏带来灭顶之灾。”贺海尧不满地看着自己儿子,厌恶儿子的心慈手软,居然留了这么多时间跟将死之人说话。
然而,贺闲始终无动于衷。
“父亲,能否先不杀她?”
“啪”一声,巴掌落在贺闲脸上,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跪下,而是直挺挺着后背,目视着眼前教规了他二十多年的男人。
“混账东西!连爹的话都不听了?”
“爹。”贺闲此时更在意其他事,不甘心地问:“我们贺氏……是不是叛国贼?!”
这次,贺闲被妖手打得猛地跪在地上,他双手撑地,将血一并咽了下去。从小到大挨过的打不计其数,只不过父亲这次似乎真的动怒了,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对他动手。
连江时宁都看得生理不适。没曾想到这个嚣张跋扈、身世显赫的少城主,背地里有这么一个爹。
接连几下,贺闲被打得趴在地上,像一条落败的狗。至此许多事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将她处死!”
数把尖锐的小刀瞬间飞闪到江时宁身前,她双眼紧闭,脑海里的警报声却没有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熟悉的气息。
她视线落在那一丝不苟的发丝上,玄衣玉冠,千般漠然在这一刻皆化作邪气。
这次他没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