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安坐在落败的喜堂上,短短几天里宛如老了十岁,他有点疲倦。
管家叹了口气,“贺氏那帮人已经催了好几日,咱们再不上供灵丹,恐怕您连城主之位都不保了。”
顾月安嗤笑一声,突然大发狠把所有东西都砸了。贺氏每个月至少要他上缴百枚灵丹,可那些灵丹是用人活生生炼出来的。
他上哪找一百条人命去抵!
“咱们像往常一样去乱葬岗,总能翻点半死不活的出来炼。实在不行,就在城里找点岁数大的凑数,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啊。”
顾月安揉了揉眉心,不论如何,他也没想过真的用活人。
“信已经送去金陵了?”
“是。可您与金陵二老的关系不好,他们会帮冬城吗?”
顾月安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将仅剩的一些灵石灵晶扔给管家。他身边不需要人侍奉了,只要信送到,这个城主之位也不再重要。
“城主……”
“你回去安生度日吧,不用回来了。”
带着希望的信还没出城,就被顺利拦截下来。
沈砚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随意地塞进袖口中。他来到软榻前微微弯腰,发丝扫过江时宁的脸颊,弄得踏上的人忍不住翻了个身。
江时宁做噩梦了,一直皱眉。
沈砚轻轻点在她的额头上,一股悲伤抑郁的情绪瞬间传遍全身。他看不到江时宁的梦,但是能与她感同身受,她一直在喊一个他不认识的名字。
又是那个叫阿墨的。
他醋意爆发,掐住江时宁的下巴,渡气似的亲上去。
江时宁被憋醒了,这些天沈砚一直寸步不离守着她,每次醒来的时候都是在他怀里。不知不觉她也习惯了,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歪着,头靠在了对方的臂弯中。
她想再眯一会儿,沈砚就轻轻拍她的肩膀,好像在哄一只小猫儿。
“所有人都要追杀我,你走吧。”江时宁坐了起来,披好了外衣束好发,把M26擦得发亮。外界对她的不满声越来越大,没办法再拖延下去了。
“你回魔域——”话还没说完,刚才还杵在身后的人早就消失了。她笑了笑,心情莫名失落,把武器放进囊中后出门,来到了熟悉的府邸,听见了顾月安刚才跟管事的对话。
“既然有苦衷,为什么还替他们做这种事?”
“师妹。”顾月安声音哑着,仍是风光霁月。他苦笑起来,上层的大宗们根本不会管这些事,况且这些事,本身就是那些人所为,简直是‘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如果他一开始身份高贵,就不用为谋前程落到今天的地步。
“阿宁,我回不了头了。”难得的一句真心话。顾月安从容得像是没有了生气,“你去秋城闹事陷害我,我不生气,这是我应得的惩罚。另外谢谢你布的结界,护住了所有百姓。”
她不喜欢顾月安的为人,此刻还是耐着性子听下去。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想与你成亲?”
江时宁晃了晃伤口,“因为这些血?”
顾月安没想到她能猜到,点头道:“你是崔氏一族最纯正的血脉,与你结为缔约就能省去很多修炼过程。”她的血甚至她的肉都能让人垂涎。
“怎么结缔?”
顾月安忽然移开目光,脸色染上红晕:“男女交好,是为结缔。”
崔氏一脉的血脉奇特,除了解毒疗伤还能增强修为,即便不修炼也能蹭蹭蹭往上涨。难怪这几次她动用灵力的时候,都觉得威力比平时更猛。
“这些是我欠你们的,贺闲如果还活着的话应该用得上。”
江时宁看着递过来的瓶瓶罐罐,表情变得很难看,“你到底给贺闲喂了多少种毒?”才会给这么多解药。
顾月安也忘了有多少,每逢月初,贺氏都会送来许多毒药,无一例外要他往贺闲身上用。
“所以你这个城主只是傀儡,并无实权。”
顾月安没有反驳。秘密被翻出来后,心里反而不那么沉重,至少在江时宁面前,他不用心事重重。
“贺氏就那么恨自己的亲血脉?那日的狗笼也是他们想出来的法子?”
顾月安点头。
江时宁深吸一口气,一阵难以言说的悲愤笼罩着她。
“我自知罪孽深重逃不了,我死了,他们也不配活着,能拉一个垫背是一个。”这次顾月安不会跑了,他会守在这,守到垂垂老矣成了耄耋老翁,守到赎清一切。
她没想到委婉了一辈子的人突然变得有种。
“那日你们重伤了太多崔氏弟子,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快些走吧,我坐镇冬城,还能拖延一段时间。”像是代完了遗言,顾月安的目光变得没有波澜。他不怨江时宁在秋城的所作所为,也不想对外界解释。
或许是挣扎太久,发现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后,心境碎了。
看着江时宁远去的背影,他忽然喊住了她。
“师妹,对不起。”
江时宁等了这句话很久,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她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