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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最终,仍是你走到我的面前……
小苍狼。
苍越孤鸣不知竞日看着自己的神情代表什么,他只看到对方站在妖魔前行的路上,他想要将人从那里带走,他想要问对方苗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想要知道,为什么那人会说这是最后一面,他更想问他的父亲,到底有没有做过那些事……
他全部都想知道……
但是他,似乎来不及了……
妖魔海似有预谋,汹涌轰鸣而来,转瞬间便到了眼前,苍狼甚至都还未走到竞日身边,可下一刻,纷杂的声音似停滞,连荡起的微尘都飘荡在了空中。
竞日似有所感往远处一处悬崖看去,那里隐约有一道白色的身影,他注目半天,突然回过头,笑出了声。
“这一局,我输了,但是……你也不算赢。”
伴随着低低呢喃声,四周华光升起汇聚,在万里边城外流转形成一道长墙。汹涌而来的妖魔海,轰的一声在触碰光墙瞬间泯灭,成了一道生与死的界限。
竞日在妖魔到达前,迈进了光墙之内。而苍狼见人平安,心口提着的气一下子散了,疲惫感瞬间充斥了他每一寸的身体,整个人往后倒去,而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乖苍狼,没事了。”竞日拭去苍狼额头的汗,柔声道,“一切都结束了。”
“祖王叔……”
竞日食指抵唇,止住了对方想要问出口的话,而后语调轻缓道。
“乖苍狼,听祖王叔说就好。”
“苗疆今日纷乱皆因竞日孤鸣意图篡位,他囚禁当今苗王,释放撼天阙引起苗疆内乱,更使得王储流落遭难。这就是你想问的答案,不要管什么人对你说过什么,那些都是谎言。”
“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你应该从天阙身边得知了当年的事,所以小王完全有能力,并且有理由去做这些事。”
竞日替苍狼理了理沾湿的碎发,感叹道,“王者,不会轻易因别人的话,而方寸大乱,要学会自己去判断。你啊,到底是少了些许时间,成长的还不够,不过,现在的局面,总归好些,你这般也够了。”
苍狼看竞日如平日一般的笑容,心中越发惶恐,他紧拉住对方的衣袖,追问道。
“祖王叔,你要去那里?”
“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竞日弯下腰,搂着对方闭上了眼,语气难得带上了几分欢快,“你能来这里,小王真的很欢喜,所以,祖王叔想送你一份礼物。”
“苍狼不需要礼物,祖……”
愕然而止的声音,竞日又一次替人做了选择。他搂着失去意识的苍狼,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
“果然这种事做过一次,便顺手了。乖苍狼,好好睡吧。这一次,你醒来后,应该会比较欢喜吧……”
苗疆内,女暴君联合铁军卫平复叛军,在铁兵卫正收拾残局时候,她先带了几个兵卒前往万里边城与竞日会和。而刚到地方,便看到北竞王与身旁地上躺着的苍狼王子。
“你来了。”
女暴君见竞日面色比平日里更苍白几分,不由锁了眉头,低声道。
“王爷,让奴家扶您进去休息。”
“不必了。”竞日用眼神示意女暴君看向苍狼,命令道,“将他带到七恶牢,说苍狼王子身负两种相克宝典,若不在一个时辰内化解气冲,便会爆体而亡。”
“王爷?”
“接下来如何做,你向来聪明,也不用小王多说。咳咳——”
竞日压抑不住咳了一声,抬眼见对方神情担忧,也不解释,只补充道,“七恶牢只有渡江卿去过,你处理起来也不算麻烦。不过苗王宫倒是还有些人。”
“王爷得考虑已过于周全。”女暴君收起了平日里的嬉笑,恭敬道,“若是女暴君还走不下去,只能说自己无能了。”
“哈~”
竞日轻笑一声,与她错身而过。
“王爷?”
女暴君也不知为何会出声,或许只是想问一句,见竞日回头,原本想调笑的问话也说得多了几分低沉。
“王爷,要去那里?”
“那里?”
竞日似也惊讶对方会如此问,今天已是第二个人如此来问,他不免心下所感,无由来的说出口。
“我有一个想去,却不能去的地方啊。”
女暴君看竞日转身离开,躬身送行,语调如常却带着些许眷恋。
“在王爷身旁,女暴君获益良多,但奴家觉得可还不够啊~”
“是啊,还不够。”竞日听着女暴君那熟悉的语调,没有回头,只是话语中藏些许笑意道,“光是改这口癖,都还要好久啊~”
目送人离开视线,女暴君回身,手轻抚胸口,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惊叹一声。
“哎呀,刚才只顾跟王爷道别,都忘记给你们几个安排任务了。”
“将军……”
小兵听到女暴君如此说,颤颤巍巍,想起自己方才听到的事情,身子颤抖的更是厉害。
“将军,要,要下属做什么,什么都可以!”
“是吗?”
女暴君凑近挑起对方的下巴,让人看着自己。小兵紧张抬起头,却闭上眼不敢看近在咫尺的面容。下一刻,喉间一凉,骤然升起的感觉,似还在疑惑发生了什么。
人已解决,女暴君收回银链,退后一步,回头看那在在地上躺着的苍狼,那熟睡的面容,仿若没有一丝忧愁。
“走吧,毕竟……”女暴君将人抱起,暧昧道,“你即将是奴家的王上啊~”
还珠楼中,凤蝶收到情报,斟酌过后,便立刻动身在情报中提到的路口等待,没多久便等到了人。
“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姚金池,北竞王府前任管家,如今在这穷乡僻壤内,不让人觉得奇怪吗?”
凤蝶见对方表情有了些微变化,继续道,“我是凤蝶,千雪孤鸣的义女,不知姚姑娘可否告知义父的下落?或者更近一步,告知我,你为何会将义父囚禁至此!”
突然掉落的竹筐再加惶恐的神情,凤蝶知晓,她找对地方了。那么只剩一个问题,主人想救出义父,是要做什么?
该做什么?
撼天阙无力坐下,身中剧毒,体力不断流失下,周遭的喧闹声也慢慢消减,让人怀疑是否是中毒过深而带来的听力减弱。
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撼天阙眼前影影绰绰,而后一个木盒放到了自己的手里。
“你是谁?”
“只是一个送东西的人。”
白衣人没有多余废话,放下东西便走,留下撼天阙与木盒。撼天阙看了木盒半天,哂笑一声,到底还是将盒子打开了。
不远处,白衣人看到这场景,松了口气离开,在看到无头苍蝇般找寻人的战兵卫时,随手做下了几处痕迹。只是他那眉头紧锁,貌似十分不情愿。
“到底为什么会错这么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北竞王府外,竞日一路走来也没花费多长时间,他神情带着几分怀念推门而入,回身准备关上门时,觉察几分力乏身子踉跄,突来只手帮他扶住了门,慢慢合了起来。
“你是?”
竞日一惊侧身后退,看清来人是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丈后,平和问。
“老丈,你怎会在此,小,我记得王府的所有人都已经被遣散了。”
“老丈也知晓,不过王府毕竟是老丈半辈子呆过的地方,闲来无事,便来此除一除杂草。”
“是吗?但是……”小王貌似不曾见过你,而你也不认识小王啊……
老丈疑惑道,“但是什么?”
“不重要。”
竞日释然笑了笑,摘下头上镶嵌着宝石的护额,递给了对方,“不必再来此了。”
老丈看到这稀罕物,连忙接过,不经意间手指碰触到竞日手腕,一个樱花的印记在他指尖一闪而过,相映而过,而后垂手过于恭敬的样子,让人忽视了那异样的举动。
“多谢,多谢!”
竞日未有多言,只是拉开了门。而老丈也立刻意会,走出了门外,身子不停行着礼。下一刻,门关了,此地也再复平静了。
王府在竞日前往苗王宫后,便遣散了,如今他在王府内慢慢走,突觉得空无一人的此地,过于冷清。
(樱花?)
【我在。】
没有迟疑的回答,总会让人心忽得一暖。竞日本有些急躁的脚步又满了下来,他一路走过到了自己的屋子,从床下暗格中取出了一个小盒子。
(我的事情,忙完了。)
竞日从怀中取出钥匙,打开盒子,只见盒中放着一个银钗和一个小册子。他拿出银钗用指尖拨了拨垂下的银穗,听轻轻的细响,眼中泛起怀念的神色,而后便将两样东西裹好,收到了怀里。
【是吗?】
(是啊,现在你可以问我,你想知道的事情。)
【那就将你想告诉我的事,告知我。】
拂樱端茶起身,没有理会身后少艾疑惑的目光,一路走到紧挨樱花树得栏杆边,坐下靠着。
(不想问吗?)
竞日打开库存桂花蜜的屋子,端起一坛,给自己倒了一杯,毫不介意的随便坐下,饮了一口,似终于放下了心。
【不想说吗?】
拂樱看了一眼落在杯中的花瓣,又看远处小免与少艾,羽人,还有笑禅与他那别扭兄长,垂眸静待对方先开口。
竞日看着杯中所映自己的面容,扬手将酒倾倒于地,而后毫无仪态地踢翻了身边的酒坛子。他看着倾倒的酒,嗅着酒香弥漫开来,一时间竞觉自在。
(我啊,做了一个梦,然后梦醒了。)
【梦到了什么?】
(樱花,你觉得,是我构成了岁月,还是岁月构成了我。若是前者,岁月何辜,若是后者,我又何辜。)
拂樱杯中的茶喝罢,没有说话,他知道,对方此时并不想要答案,只是想要一个人听着讲话。
(我的意愿在其中究竟蕴含有几分的气力,而我的意愿又或者也是,在那不知情中形成的。这个问题想得多了,难免走进死胡同,不去想,又让人又不得不注意。)
竞日脱下繁重的外衣,从衣柜里找出轻便的衣服换上,不一会暗沉的色调,周身便不似原来华贵。
(往事种种,若是忘却,如今便不该在这里,但若记得太清,却又难免磕了头,让人进退两难。)
竞日握住从胸口取下的太阳状装饰,收入怀后,离开了这屋子。他到后院随意找了个木棒裹上布条,沾上火油做成火把,方往回走。
(这般想得多了,就难免会想起最初的那个岔口,如果八岁那年,我没有……)
【那我,将不曾存在过。】
竞日点燃火把的手一顿,下意识中火折子都被拿开了些许。等回神意识到对方说的是什么后,他叹了口气,才又抬手将火把点燃。
(樱花,我不过是做个假设。)
【小竞,你不需回头。】
(我知道,你在前路等着我。)
竞日将火把扔进屋内,看着火苗顺着铺在地上的酒纹蔓延,屋子瞬间成了火海,他才转身离开。
(樱花,还记得我曾问你,我不知道,该如何做的事情。)
【记得。】
(其实,很久之前就有人回答过我,只是我下意识忘记了。)
竞日抬手按住束发的发箍,咔哒一声发箍松开,失去束缚的黑发,散了开来。
(她告诉我,只要我喜欢,做什么,怎么样都可以。)
取下的发饰,太沉。竞日随手扔在地上,一步一步,一束又一束皆被丢落在离开的路上。而没了束缚的发丝,随着风飘扬起。
(其实走又如何,不走又如何,苗疆总归是容不下北竞王的存在,不是现在,也是未来,总会到来。选择这件事向来艰难。这一次,便我先来选。)
【你现在怎么样?】
(现在啊……)
竞日眨了眨眼,因散落的黑发胡乱飘,挡住了部分视线,他抬手捋了捋,语气带着几分烦恼。
(我发现……我需要梳一下头。)
“哈~”
拂樱扶住了额头,不知是气笑了,还是真的被对方逗笑。不过,这突来笑声倒是将走过来的小免,吓了一个咯噔。
“斋主?”
“小免,斋主给你梳头,好不好?”
“啊?”
小免眨了眨眼,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点了点头。毕竟她刚答应少艾,要看看斋主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