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一个夜晚,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呆在这里,呆在一个满是正义与信仰的氛围里。
他是一名军人,确切来讲,是一名特种兵!
特种兵是军队中执行特殊任务的兵种。单兵作战能力极强,能适应各种极端恶劣条件,完成作战任务,而这,往往也是斗争中决胜的重要因素。
我们的职责是反恐、对抗火力强大的犯罪分子、解救人质,能进入‘红色尖兵’是一名军人的荣耀!
“今天有一位CQB战术最顶尖的前辈来为你们做更详细的讲解!”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脸上挂着笑容,拿着一根与身材极为不符的教鞭,敲敲白板:“想学会这些顶尖的技术,是需要付出时间与汗水,乃至生命的!”
“枪呢?我能摸到其他精锐武器吗?”
“这会根据你的执行任务来配备。通常防弹背心是必备,多功能挂具、□□、95式自动步枪、手榴弹、多用途刺刀、95狙击步枪等等,如果你担负反坦克任务自然会有反坦克导弹、大口径狙击步枪,火力压制有国产12.7重机枪,5.8通用机枪和95式班用机枪等等。”
“哇!那我能摸到CS/LM12了?”一个黑瘦年轻的孩子青涩发问,挥舞着教鞭的男人似笑非笑的玩笑道:“你这样子最多就和常见的手枪、□□打打交道,顺便还要穿上防弹衣、带上防弹头盔、拿着烟雾弹藏好自己!”
“哈哈哈哈……”一群人听得津津有味,不由起哄发笑。
台下都是各区的精锐,年轻激进有干劲儿。
提问的小子不服,质问道:“教官!您是瞧不起我吗?好歹我也是万里挑一选出来的!”
年轻的战士充满征服的欲望,说话间则又全程带笑,气氛十分和谐。
挥动教鞭的男人慢慢收起笑容,点头表示认可,目光严肃地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一角。停在一个戴着迷彩帽,帽檐几乎遮住眼睛的男人。
他抬声挥手,略显亢奋道:“你们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但能不能成为特种兵还需各位继续努力,努力只是你成功的一部分,想成为真正的兵王,要向我们的裴神学习!有请今天真正的主角为大家做更详细的讲解!”
话音落,男人放下教鞭率先鼓起掌来,神采飞扬间带着些调侃模样。
所有的目光都在瞬间投向那个角落,那个人身着军绿色衬衫,在诸多战士中看不出任何特别。
裴,是他的姓。
‘神’,是他的能力。
今天是他离开队伍的前夕,特被邀来为新选拔的尖兵做一日讲师。
不过,他对这种事并没有兴趣。
掌声落下许久,空气都跟着冷却。
白板前站立的男人看着他,脸上的笑起起落落。
凭心而论,他想过这个人会拒绝上台,但万众瞩目里,这样的结果有种不受控制的尴尬。
渐渐四下开始有了议论,也无形中增加了大家对他的好奇。
军队里纪律严明,但今日是难得的狂欢,因为今天将有批军人退役,姓裴的就是其中一员。
他是名非常优秀的士兵,至少讲台上的熊义武这样认为。因为只有他一人,在申请退伍时惊动了上级领导。
优秀的战绩,让他本该拥有更好的前途,部队也很希望他继续留下为国效命。
特种兵这条赛道,他整整跑了十年。作战能力强到无人能及,不过,却是个极不上进的人。
这种不上进单指他对军区职务的不屑,怎样的头衔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就在熊义武以为僵了场,想要打圆场时,那身影忽动,站了起来。
多年来的军中生活令他略显刻板,或者说从一开始认识他,就是这副样子。
他走起路来矫健有力。
战士们昂起的胸膛是人民的底气,刚毅的面旁是部队的威严,挺起的脊梁、如飞的步履,撑起了整个家国山河!
他站在白板前,就像站在聚光灯下,一板一眼向台下敬礼。
几乎同一瞬间,所有人都齐刷刷站了起来,士兵们肃然起敬,向这个闻名遐迩的战神表以最崇敬的问候,更向着男人身后飘扬的红旗诉说内心的坚毅!
所有人都在等,等待这位功臣前辈的训话。
就连熊义武也在这刻感受到久违的热血。
不知为何,这个男人分明很冷淡,却总能令人神思沸腾,也许只有熊义武自己觉得吧。
没有话筒,有的只是男人低沉沧桑的声音、缓缓在蓝天白云下响起。
时间流逝,激情在余晖中燃烧不尽,他用沙哑的声音做着最后的总结:“我们是钢铁铸就的战士,在未来,要用生命前行、战斗、永不言弃!这儿是中国!我在这里!我们在这里!任何恶势力,无论何处、何时,凡侵我者、必要血债血偿……”
礼毕,‘血债血偿’四字在暖风中淡去。
这不像是慷慨激昂的训导,更像是一种宣战!
若有一台摄像机,这个人已经将他的野心展示给了世界。
谁都没有听清他最后四字,唯有熊义武。他看见男人挺拔的鼻侧流过一滴透明液体,看见他转身,双目凝望着飘荡鲜红的国旗。
那句“凡侵我者、必要血债血偿”中隐藏着的含义熊义武并不明白,但他知道,这个男人必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他应该在找谁,或者希望谁来找他?
血债血偿四字,既沉重又不合时宜。
他擅自改掉了自己写给他的总结稿,激昂中带着沉重的私人欲念。
一名特种队员不会随意让人偿命,不能带有任何个人色彩。
但这个人,一直都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劲头,他将这股劲儿抛洒在每一次艰巨的任务中。
一场演讲是他的欢送会,所有人都热血沸腾的展望着未来,他依如往常,拒绝社交,独自在训练场完成了最后一次夜跑。
汗水挥洒在某个夏季的傍晚,他跑的路程远超平日训练,不管如何疲惫,似乎永远没有表情,不会停歇。汗水侵入眼中,微蛰的感觉也不能撼动他丝毫。
他没有退伍的喜悦,也没有告别的悲伤。
熊义武被士兵们围着问东问西,渐渐在人群攒动中失去了他的踪影。
他端着洗漱用品走到浴室门前,透明的汗水流淌在麦色的肌肤间,在门外的时候他遇见了一个入队半年的小兵——方旗扬。
方旗扬是个文艺兵,在各个地方交叉演出,唯有在这里停留最久。听说他专长钢琴。
两人在门外照面,各自避身相让。
方旗扬的脸总带着一丝红晕,或许是因他白的不太健康。唇色比脸红上许多,两颗门牙不大,在微张的唇间露出一点,像……陷入欲望时的模样,也像兔子,某一个角度,上扬的唇角仿佛永远在笑。
他对这个小兵颇有印象,是上面曾特别交代,让自己带他熟悉部队事物,不过自那之后,两人就再没交集。听说这家伙精神不大正常,无法与人正常沟通,似乎还是个结巴,而这样的人能当个文艺兵想必颇有后台。所以,部队里,大家并不喜欢接触他。
两人已有些距离,而他身后突然传来那小兵的声音:“你……要走?”
他没有回应,将毛巾搭在肩头,放下绿色的盆,站在柜前脱去上衣。
身后又传来断断续续的祝福:“那……祝……祝贺你。”
其实,方旗扬并不觉得这是值得祝贺的事,因为每个退伍军人都会感到失落与难过。可他又真的很羡慕他们,因为他恨不得早点离开这‘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