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吗?”
陆歧路醒来时昨夜的男人已经离开,他一个人睁着眼望着宾馆的天花板发呆。
许久之后,目光停留在那台有些老旧的电脑上。
看一看手表,离退房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此时此刻的他就坐在电脑前,继续看昨日没有看完的视频。
镜头里是一片远山,山路间慢慢行走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身着红色大衣,而镜头外传来赤明诚的声音。
然后风景不断的切换,不断的有新的人事物出现。
一个画面一闪而过,那个红衣女人忽然就出现在镜头前,赤明诚向她打了声招呼,然后关闭了摄像。
陆歧路倒退暂停,盯着镜头里一闪而过,甚至有些模糊的女人的脸,竟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什么。
看完这则再打开另一段,画面中有一位老人坐在乡间的道路边,手中是青草编制的小玩意儿,一旁的木头架子上有各种各样的手编鸟虫。
这也是陆歧路童年的回忆,过去的玩具很少,总能看见这样的东西在老人的手中展现一寸生机。
赤明诚高兴的同老人说话,虽然言语不通,但他还是很开心的自言自语。
他最后买了一个蚱蜢挂在了背包上。
画面晃的头晕眼花,情景也非常混乱,再续视频,便是一片宁静的草长莺飞的画面。
鸟儿叫着迁徙向远方,慢慢褪色的绿草没过人膝被风吹的沙沙作响。
画面很安静,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在此静止不动。
但很快画面切换,赤明诚似乎靠近了一口枯井,井上盖着石板,画面只是停留在这儿,一动不动播完了后来的几分钟。
关掉这一段再打开新的片段,那是蔺县的夜晚,有一对老人坐在院子里说话,虽然看不清模样但借着烛火微弱的光还能够看见模糊的轮廓,夜晚的静谧令他们的声音也被听得真切。
但遗憾的是他们说的是朴实的苗语,陆歧路根本听不懂。
而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再也没有任何的录像记载。
最后那一夜和再一次的新记录之间相隔了三四日之久,而四日后的清晨,第一个镜头便是赤明诚坐在床边,身后的窗户打开着,雨虽然停了,但依旧阴雨蒙蒙的感觉。
他的身影融入远方的青山乌云之中,静默的对着镜头,没精打采的说了一句:“终于能和你说话了。我要进山去了,不知道相机的电池还能撑几天。先到这儿吧。”
也许之前是电池耗尽的缘故,而赤明诚想要多留下些电量为裴攻止记录一些真正有用的东西,所以说完那句话他便关闭了录像。
大概因为那里真的少有通电的缘故,赤明诚在后来使用相机的时候非常节省,再也不对着镜头说话。
相机里再也看不见山水云景,随之替代的是一种忽然紧张的气氛!
那一瞬间,陆歧路整个心神都绷了起来,越发觉得紧张。
特别是当那个娇小可人的红衣女人再次出现时,他盯着那张脸,惊出一身冷汗!
当即后退,座椅倒地,他站起身来局促不安地走到了窗边。
打开窗帘,冬天的上市也是灰色的。看着外面的繁华闹市,陆歧路多少感到一丝欣慰。
他庆幸自己不在s省,不在蔺县,不在苗寨村!而在上市!
即使刚刚经历了那些惊心动魄的事儿,但至少没有赤明诚的那种心理落差!
那个红衣女人正是那天在品茗轩里剜出赤明诚眼眸的人……
陆歧路甚至可以想象到赤明诚双眼睛里留下的最后的图像,是这个令他万般震惊的女人的脸。
陆歧路点燃香烟,迅速抽完了整包,抽到他自己不断猛烈的咳嗽,可还是无法控制指尖的颤抖和心中的惊恐。
那些人究竟是谁,他们一早就洞察了赤明诚的s省之旅,滴水不漏的每天跟在他身边,那个女人和他就像偶遇一样,谁知却早就在暗地里准备好取他性命。
可是,在陆歧路看来,想要赤明诚性命早就可以动手,甚至不用闹到w市,搞到警方都出动才是……
除非,赤明诚能够找到对他们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那究竟是什么呢?
裴攻止知道吗?
他怎么可能在刚刚入狱就惹上那些人呢?
监狱对于裴攻止来说究竟是危险还是安全的?
陆歧路双腿冰冷而发软,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掩目休憩了一会儿。
他渴望知道赤明诚的s省之旅究竟发现了什么,他所留下的那本日记到底有没有答案?
还是答案在视频里?
再或者,还有别的东西被赤明诚隐瞒了的?
无数的疑惑让陆歧路忍不住继续往下看。
— — —
赤明诚和女人打招呼。
陆歧路发现了女人不善的眼神,只是,赤明诚是个单纯的男人,对那样暗暗一眼轻瞥中带着的戾气毫不知情,这也注定了他在未来会被这个女人残忍挖去眼睛的悲剧。
女人在他的镜头里远走越远,时间大概是太阳快要下山的样子。
赤明诚几乎在这里闲逛一整日,无功而返。
2012年11月11日录像——
天色灰蒙蒙一片,似乎下着细雨,赤明诚穿着蓑衣,那是真正意义上的蓑衣,草所编就。
他进了山,山中生长着很多枫杨树。
赤明诚将相机挂在低矮的枯枝间,录像里的他用石头在相对的树下留下了痕迹。
2012年11月12日录像——
他在山上独自行走,不说话只有粗重疲惫的喘息声。赤明诚又停在了那口废井前。废井旁有一棵古槐树,两三人才能抱住。
井位于村子很偏远的地方,在一堆杂草丛中深埋。
录像里隔着屏幕,似乎也能听见猎猎呼啸的风声。
赤明诚依旧将相机固定在某处,他的背影远去,离那口井越来越近,而危险似乎一瞬间从屏幕中迸发而出!
陆歧路心惊胆战的看着,就像那井里要爬出贞子一般……
可他知道,那一定是比贞子更加恐怖的存在。
相比于鬼,人才是罪恶之源。没有人,便无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