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冷宫后院竟是他们最好的掩饰,出了这院,他又是神武的宇文将军,而她又是平平无奇的小宫女,再次相见难上加难。
小半个时辰后,徐曦墨绣鞋沾上了湿气,她将狸奴放在宇文珏怀里,自己撩起裙摆,索性就在地上那层薄雪上用脚尖开始写写画画。
小姑娘唇角弯起,脚尖如同沾染了灵气,一笔一画写下:“流光听雪天地合,芳草思丝珏墨生。”
写完后,她拍了拍手,双手抱胸仰着小下巴,“怎么样,我作的不错吧?”
宇文珏默默读完,一时竟有些难以自控。也不知何时,她竟然练了他的字,许是日日描摹了他送的那本手抄《道德经》。
她用他的字体,写下了属于他们的诗。
她古灵精怪,才思敏捷,即使是高门大户也养不出如此灵秀之人,他何德何能识得这般女子?
宇文珏清冷的黑眸里涌起柔和的波光,他将徐曦墨搂进怀里,狸奴被二人压着,喵喵叫了两声。
雪花簌簌落在二人肩头,男人眉眼柔和,姑娘娇俏可爱,时不时偷偷蹭一下男人的胸膛,小脑袋瓜新奇地在男人胸前动来动去,男人喉咙里滚出声声沉哑的低笑。
二人一直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相拥了一刻钟。
徐曦墨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要走,“完了完了,我要快点儿回去沐浴了。”
宇文珏有些不解,“这么晚了,为何还要沐浴?”
徐曦墨目光灼灼,眉梢扬起好看的弧度,“因为啊,下雪天老天爷在清洗脏污呢,所以我也要洗干净身子!”又俏皮地问:“你猜猜这是为什么呀?”
宇文珏略作思考,后说:“天人合一?”
徐曦墨脸上挽起一个更大的笑花儿,抱着宇文珏的脖子,激动地亲了一口他的下巴,随即羞答答地跑了出去。
宇文珏神思恍惚,不停摩挲着下巴处被吻过的地方。满脑子都是方才那一枚亲吻,湿湿的,软软的,是女子凛冽腊月里带来的一缕的柔润,他被惑了心。
仁德宫,楚安羽裹着青色锦簇团花狐皮大氅倚在锦织的美人塌上,头上珠翠环绕,室内的暖炉烘得人昏昏欲睡。她正小口吃着贵妃红。
素月拿娟帕揩了揩眼泪,“娘娘,您瘦了。奴婢看着心疼。”
楚安羽揉了揉眉心,“我无事,只是你父亲病逝,母亲又跟着去了,倒是苦了你。”
素月上前给楚安羽捶腿,“自从跟在娘娘身边,奴婢每日吃好喝好,日日舒心的很,哪里还觉得苦。”
“多亏了娘娘您,奴婢的父母才建了房,还有了良田,满足了温饱不说,还积攒了一笔财物。如今阿耶走得祥和,阿娘与阿耶一直在一处,一时想不开也在所难免。”
楚安羽轻叹,“世上男子多无情,而女子一旦陷入了情网,便再难自拔。”她眼中雾气朦胧,“为了他嫉妒,为了他恨,为了他自甘堕落。”
素月心口一酸,急忙安慰:“娘娘,传言许是假的,宇文将军怎会看上一个贱婢!定是那小贱人主动上前勾引,将军才一时迷了眼。”
楚安羽染了豆蔻的指甲嵌进掌心里,“我了解他,他心冷面也不热,从不做出格之事。自从他姐姐离去后,更是收敛了不少。如今他在朝堂多次逼吴臻放那小贱人离宫,必然是动了心的。他竟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
她的泪珠子止不住滚落,“当年我与他分别,他一次都不曾挽留,如今却为了一个小贱蹄子和皇帝叫板!”
抬眼问素月:“你说,当年是不是我做错了?是不是我不该为了报复吴臻却舍下他?可我脏了身子,怀上了野种,我又以什么颜面去看他?”
楚安羽喃喃着:“他那么好,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
素月抱住有些狂躁的楚安羽,止住了她的自责:“娘娘,不是您的错,是他的错,他若是真的把您放在心上,怎会轻易就放手?他不值得,娘娘,他不值得啊。”素月本不忍心戳穿真相,但看着楚安羽如此执拗,咬咬牙还是说道:“娘娘,您有没有想过,宇文珏从来就不爱您?”
楚安羽推开素月,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与他青梅竹马,志同道合,他喜欢有才气的女子,我自幼熟读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怎会不爱我?”
“娘娘您可知,宇文珏这种男人,刚毅强势,驰骋沙场,见惯了血流成河,杀戮是他的天性。人往往喜欢自己没有的东西,他身上缺了柔性,所以他内心里真正钟爱的是能屈能伸的女子。娘娘您敢爱敢恨,问这世间少有您这般真性情之人,是他宇文珏没有福气,不是您不好。”
楚安羽微眯着眼,“是啊,是他没有福气,既没有福气与我好,那便也没有福气同那小贱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