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来得及多问,几人折返回来了。
彦时安上前接过兰识手中的果子,一一擦拭,“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这周围还有不少封死的洞口。”
兰识凝眉,“当初以我为祭,他便以屡战屡败为借口。如今明明收效甚微,仍不收手,他究竟想做什么?”
彦时安讽笑,“以人为祭品,难道不会越祭越脊背发凉?”
坐在一旁的兰霆惊讶起身,“堂姐,什么叫以你为祭?”
他方才感受到洞中毒虫已食血饱腹,正蠢蠢欲动,便有了几分猜测。本就知晓长老其人阴毒,所以心中并未起波澜,未曾想他会对亲人下手。
“小舅子,你当真不知情?我还得谢谢你当初成就了我们的姻缘呢。”
兰霆顿觉追悔莫及,忙将来龙去脉说了,“他们说堂姐与人私奔,让我将她带回。我不知虫祭,更不知他们想以堂姐为祭品。”话尾轻颤,眼中既愧又怒。
他不是没有想过长老是在诓骗自己,只是他心有妒意,又眼见兰识被步六孤辰带走,才更加笃信。
倘若他全然知晓,断然不会对兰识下手。
往事如烟,兰识已不愿再为此伤怀,“都过去了,眼下弄清事情原委更要紧。”说着,给几人分了些果子。
绛蓝色和朱红色的浆果混在一起,色泽清透,其上缀着金点,如琉璃珠,“先尝尝吧,这是桑泡儿和石莓,最为饱腹。”
彦时安取一颗放进嘴中,以为清甜,未曾想酸涩无比,顿时皱起眉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金玉精见状赶忙将石梅扔回李至简掌中,将李至简从思绪中唤回,开口道,“有没有什么放在人身体里面的蛊?”
“怎么突然问这个?”
彦时安看向李至简,得到应允,“水里好像有人影。”
“有人?”
“也可能是我眼花了。”
兰霆边说边踏上池边青石,“鹤拓是不许用人器的。”他俯身细细端详着,池中一片死寂,赤水混沌不见底。
兰识一改温和面容,没有什么是如今的鹤拓人做不出来的。
并未发现彦时安口中的人影,兰霆正欲转身离开。
凉风掠过枯林,水面再度溢起古怪的香味。
“兰霆……”
幽幽女音未落,李至简低声念道,“缘起,风止。”
语音清冷疏离,他身前凭空刻上两行笔力穹劲的青绿色密符。
顷刻间,万息静止。
此次,江唤云没有被拉回幽冥中。她缓缓走向岸边,却触发了一阵烁金浮光,将整个赤水环绕。
“你认识他?”
江唤云立在池中,遥望青石上已被定身的兰霆,心头酸楚,徐徐开口,“仙人可曾听过九坤炉。”
女为阴,男为阳。
蛊毒极阴,男子并不适合炼蛊。
鹤拓初任长老为了能让男子炼出灵蛊,在山北水南属阴之地,建造了一处圆寨,名为坤炉。
所谓九坤炉,则是困于坤炉中,助男子养蛊的九位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女子。
江唤云便是其中之一。
“我不知何为养蛊,只知若我伺候得不好,就会被关起来虐打。”
说到此处,江唤云闭目苦笑,“我初见兰霆那晚,月光如昼。”
却映得她如此狼狈。
***
圆寨院内,江唤云被拽着头发压在矮桌上,桌棱在她胸口上印出一道醒目的长痕。
她心知此夜逃不过一劫,愁眉认命。
“对美人怎能如此残暴?”说话人语气矜贵。
她扶手撑在桌面,费力睁眼。来者身形颀长,青丝如缎。
“妖人,少管闲事,滚远些。”
头发被身后人勒得更紧了,她被迫向后仰着头,几近窒息。
男子款款走来,眸子沉寂如星。
江唤云突闻身后传来一声惨叫,缠在发丝上的手卸了力。
她撑起上半身看去,施暴者手臂漆黑如炭,僵硬坏死。
那所谓妖人跨过他扭曲的身躯,缓缓将她扶起。
自来到坤炉起,从未有人如此待她。江唤云自知身无所长,甘愿报答他。
她重又将青丝挽起,轻柔地指了指跌落在地的银簪,“有劳公子。”
待他拾起,江唤云并未拿簪,而是轻抚上他的手,带向发间。
“多谢公子,小女唤云,愿为你炼蛊。”说话间,她抬手攀上他肩头,取他一缕青丝,在指尖缠绕。
男子媚眼如丝,打量着她。语气一改凌厉,温柔至极,“你要如何帮我?”
江唤云斗胆贴近他面庞,吻上眼角。
身畔绕上一股清淡的花香。
“以后,叫我兰霆。”抚在她发间的手骨节分明,方才簪好的银簪被轻柔取下。
***
彦时安远远瞥了一眼蹲在池边的兰霆,心中不由感慨。
江唤云面上挂着温暖笑意,“从那以后他天天都来,教我识字念书、送我衣裳手势。而且,从不许他人欺辱我。”也算是过了段像人的日子。
李至简往彦时安那边匆匆一瞥,忙开口打断,“不必说了。”
这些淫词艳曲,她早已习以为常,一心只想证实自己的猜想,“所以你究竟受何人所害?”
江唤云却迟疑起来,“我……我忘记了。”
彦时安啼笑皆非,怎么能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离世太久,她记忆已有残缺。”李至简覆手收了阵法,一切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