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走一个鬼魂对李至简来说并非难事,即便发生了什么他也可摆平,只默默看向彦时安,等她做决断。
彦时安权衡片刻,毕竟江唤云是离真相最近的那个,“带着她也好。”转而对江唤云道,“作为报酬,你想起了什么不可隐瞒,也不可擅自行动。”
江唤云狠狠地点了点头,“一定。”
话音落下,死寂的潭水浮起点点金光,所谓浮光跃金。
水中央缓慢形成一个漩涡,如同搅动了夜幕群星。涡流渐渐加深,漩涡中竟涌出一股清泉。
李至简轻抬手臂,清泉飘流向岸边的肉身,将她轻柔的包裹起来,而后渐渐缩小,化作一个只手可握的水球。
江唤云洒然一笑,也算是有人为她收尸了。
“如此,你就可以跟着了。不过我们得快一些。”
薛程被带走已有好几个时辰,按照当时的速度,他怕是要回到西鹤拓了。
李至简收好水球,伸手靠近彦时安,示意她搭上来,低声道,“抓紧了。”
瞬时间,周身的一切化成虚影。
只半柱香的时间,便寻到了薛程所在。远看去,一个乌黑的人影匍匐在地上。
两人落在薛程身旁,见他手指嵌在泥里,吃力地向前爬着,指间见了血色。
爬了没几尺,仍不敌身后牵引的力量,只见他徒劳地抓住手边的腐草,再次被拽飞回去,人也昏了过去。
“控制那些蛛丝。”李至简以神力将彦时安送了出去,好让她透过稀薄日光看清泛光的丝线。
彦时安借力旋身腾空,抛出腰间的飞爪,绳索绕了细密丝线几周,迅速收紧,钩爪那头深嵌入地里。
薛程就这样被半挂着,头低垂,双臂悬空,眼神涣散无光。
彦时安攥紧弯刀上前仔细端详,薛程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被匆匆送来鹤拓。伤处的血染黑锦衣,乌金软缎早已同血水一起凝固。
仇人近在咫尺,如此狼狈,心中不免骂一句活该。
李至简见她眉头紧锁,开解到,“他确实早已咽气,蛊虫也已布满全身。”
“按理来说,木偶不会反抗提着自己的线。”可薛程却明显在与背后的丝线作对。
身后的江唤云弱弱发声,“神仙,我知道,这是生蛊。”
“生蛊?”两人同时转身,两脸疑惑。
“对,他的脑子里有一个母蛊操控他的行动,其余子蛊则在体内缝缝补补。而那银线,是在为体内的虫灌输营养。”
沉默许久的金玉精感慨到,“鹤拓人真是会玩。”
彦时安耐心听她讲解,如何种蛊、母蛊如何操纵□□、完成种蛊的人与寻常人有什么不同。
看着眼前人这般绘声绘色,想来她生前也是个聪明机敏的用蛊高手吧。
“……总而言之,长大的母蛊可以应对基本的生活,再长大些还会学人说话呢。”
彦时安细想密密麻麻的虫子披着人皮生活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颤,薛将军还真是爱子如命,“那其他用了生蛊的人也会像他一样失控吗?”
江唤云认真回想道,“不会,蛛丝还没断,说明蛊虫并未长成,或许……是这些虫时不时的激发了他的□□记忆?”未成熟的生蛊操纵死者行动,闻所未闻。
李至简沉思片刻,掌心贴上薛程额头,确实感知到一个弱小的生命。除此之外,还有一缕生魂。
“如我所想。”李至简随即结印,薛程身边浮出几行符文。
待到符文消失,吊在半空的薛程突然抬头,正对上彦时安厌弃的目光。
“放过我,求求你们放了我,我要回家……”薛程并未认出眼前人,只当他们是西鹤拓的人。
薛程许久没有发声,嗓音虚弱沙哑如同老者。只说了这一句话,便失力沉下头去,嘴里嘟嘟囔囔的。
可怜又可恨,彦时安瞥了他一眼,“我还想回家呢。”
李至简闻言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他这缕生魂因鹤拓秘术被永远困在肉身,也算是一种惩罚。”
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时安颔首回以微笑,示意他放心,“这也是我们的筹码。薛将军见他如此,一定会心软的。”
“江姑娘,这线够长吗?”现在还不能掐断这些续命的蛛丝,以免西鹤拓将没有治好薛程的锅甩在他们身上。
“够,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供给营养。”
“那我们现在就绑他回南鹤拓。”
***
南鹤拓境内,兰识一路无人阻拦,顺利到达长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