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姚温果真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既睡不成,他索性出门四下转悠。
夜已深,天阶夜色,寒凉如水,姚温打了个寒噤,凉风袭来,逼得他不得不回厢房加了件衣裳。
众人都已安然睡去,唯有一处厢房还点着灯。
姚温心下好奇,还有谁这个点儿不睡的,他提了盏灯笼走过去望。
走近些,方见那人影挑灯伏案,十分刻苦。
姚温不欲打扰,后退想离开,不想却踩断了节地上的树枝。
声音干脆利落,打破万籁寂静。
“谁!?”房中那人警惕心极强,几乎是立刻跑出来查看情况。
于是与门口打着灯笼,披着披风的姚温面面相觑。
......
“姚,姚大人?”邱逸重似是惊奇。
姚温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以掩饰尴尬,“嗯,小邱,我见你房间还亮着灯,就过来看看。”他苍白解释道。
“哦哦......”邱逸重也不知信没信,“我在看地图呢,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您怎么也没睡?”
“路上睡多了,现在睡不着。”姚温随意扯了幌子,“你说的地图?是云中地图吗?”
“是,都指挥使司那边送过来的。”邱逸重道。
姚温若有所思,“我能看看吗?也算提前熟悉熟悉。”
“自然可以,若您有什么疑问的,尽管提出来即可。”邱逸重迎了他进去。
桌前平摊了张地图,这幅地图显然是重新测量后的新地图。
上面的疆域有所扩展,且标注信息更为详尽完善。
姚温视线落在一处,“落霞县......这里标有矿场。”
邱逸重点头,“落霞县以产铁矿为主,由于云中同时为边区重镇,所以都指挥使司以求方便,都是从落霞县批进兵器。”
姚温若有所思,以前所在中央,禁军队伍兵器皆由专门机构打造统一发放,或是云中特殊,故而选择以作坊买入兵器。
邱逸重见他沉思,便接过话,“大人若要更了解,布政使司内还有落霞县的卷宗可供查阅。”
姚温点了点头,“小邱,可否再与我说上一说。”
邱逸重不可置否,“云中三司,各司职守,按察使司管监察,我们与他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而都指挥使司镇守在云中城外围,云中周家世代承袭统领,他们的粮草悉数都要从布政使司调出。
布政使司在您来之前,总计几百余人,除我以外,另外还有一位推官与同知。共同协理您处理事务......
此外,先帝朝时,曾普查云中户籍,登录在册中共十万又一,但前两年,柔然进攻,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尽管最后周将军击退柔然,但此后云中经济疲敝,百业凋零。”
姚温皱着眉,“先前那位布政使未做些举措吗?”
邱逸重摇头,“邱某身为下属,一言难语,等大人看了卷宗便知。”
看来这地方问题不少......
姚温暗自思忖,“你能同我讲讲云中的风俗么?”
......
邱逸重说得十分细致,姚温也聚精会神,直到最后,两人俱是呵欠连天,姚温这才回了厢房。
他乍一回到房中,脱了鞋袜,两脚一蹬,任凭自己摔到床上,伴着沉沉睡意沉入梦乡。
......
朝中刚过登基大典,万象俱新,连轴转儿了几天的礼部尚书终于得闲,忙向皇帝告了病假修养。皇帝自然应允,还特意叮嘱他注意身体。
秋风刮了落叶满地,这样的大风天气,极少有人愿意出门的。
徐易今日未乘马车,特地步行过来。
穿过熟悉的东大街,街角有一家酒肆,酒肆那家老板娘,时常腰系青色布巾,头发高高挽起,在店中为客人换汤斟酒,忙得不亦乐乎,酒客们同她混得熟了,亲切称呼一声“酒娘子。”
酒肆的对面是家书坊,书坊分上下两层,一层售卖书籍话本,二层专供人们阅览。书坊的书目齐全,上至天文地理,《四书》《五经》,下至寻常图画话本,且均有试阅,连偷了闲的老妇也能盘个腿坐在二楼,津津有味看着流行的图画书。
那时的子弟少年辈在书坊读书乏了,或懒得亲自前去,便会施舍几两钱给路边的小叫花子,为他们取送酒食,偶尔哄得这些少爷开心了,还能得分些许吃食。
当然,自有一次不知谁的酒水撒了满地,甚至殃及到了旁人,书坊便不许再带吃食进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