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那人倒了杯茶水,掰开下巴径直给人灌了下去。
动作干脆利落,姚温拿了帕子替他擦去嘴角的水珠,他想了想,又翻出一个药包,翻开来就是大小各异的银针。
姚温拿了几根银针在火上熏过算是消毒后,按着半夏从前教的针灸法老老实实在那人的几个穴位上扎针。
“对不住了兄弟。”姚温心里默念着,这是他第一次给活人扎针,手上不听使唤的打着颤儿。
正巧这时半夏走了过来,瞧见这人手抖的跟个筛子似的,脸色一变,夺过姚温手中即将扎下去的银针。
“且慢且慢,你做什么呢?”
姚温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半夏,“我给他治疗啊,总得让人先醒过来吧,不是你教的针灸法吗?”
半夏叉着手,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错觉,她好笑道:“没让你手抖成那样啊,手那么抖,怎么下针?万一给人扎错穴位怎么办?”
姚温自知自己理亏,只小声嘀咕道:“第一次嘛,难免紧张……大不了就再找个药人呗。”
半夏懒得理他,自个儿坐了下来替她扎针,还不忘提醒姚温,“瞧好了,扎针时手要稳,快准狠懂吧?”
姚温乖乖凑过去看,只见床上那人缓缓睁开双目……
只是有说不清的违和感……
就像一个盲人一般,双目无神。
那人开了口,“这里是哪?缘何半分光都没有?”
姚温不由扭头瞧向窗外,分明午后阳光正好,落入屋中投下一片金辉。
半夏开了口,“你感觉如何?”
那人警惕性极强,几乎是立刻就伸手摸向腰间的佩剑,却扑了空,他脸色一变,“你是谁?我的剑呢?你们要做什么!?”
半夏拍拍手,将银针收回包中,“这位侠士不必担心,我徒弟在山间采药时捡到了你,我们并无恶意,眼下瞧你是被人陷害导致双目失明,要将养一阵子才能有所好转。”
那人愣了愣,手不自觉摸索着抚上双眼,他叹了口气,“多谢照顾。”
半夏挑了挑眉,转过头对姚温道:“我这两天要出去一趟,今日帮你扎了针,剩下照顾人你应该会吧?”
姚温忙点头,却又忍不住问道:“你要去哪?”
半夏一脸讳莫如深,摸了摸姚温的头,“过两日就回来,你如果走得早,就提醒他记得付钱。”
“……好。”姚温在外人面前也不便再深问,只得眼睁睁看着半夏的身影出了药庐。
那人自然是把这一对话听了进去,眼下药庐里只剩他们二人。
那人倒也客气,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我姓雁,这两日辛苦小兄弟了,不知您怎么称呼?”
姚温道:“叫我小兆就行。”
他顺了本医书躺到藤椅上,想了想还是开口补充:“你有什么需要的叫我就行。”
姓雁的颔首,“有劳兆兄弟,眼下应当没有什么必需的。”
他话音刚落,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雁回声:“……”
姚温:“……”
虽然不合时宜,但他挺想笑的。
“咳咳。”姚温移开书,忍住笑意,“后厨还有些米,我给你煮点粥。”
说着便去了后厨。
对于庖厨一道,姚温虽不太擅长,但煮粥煮面之类应付口食还是可以的。
不多一会儿,姚温端了碗粥过来,白粥冒着丝丝热气。
姚温原想把粥放这让那姓雁的自己吃,可乍一看到那人一幅茫然的模样,还是叹了口气,拿了调羹舀出一勺,吹凉送到他的嘴边。
“张嘴。”姚温面无表情道。
那人似是局促,耳根泛起薄红,倒是听话的张了嘴,姚温就这么一勺一勺送入他的嘴中。
不得不说这人长得好生俊俏,或是隔得距离近,姚温得以在喂粥的间隙打量一番,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可联想到之前这人戴的面具,又忍不住扶额,人帅但品位实在难言。
不知不觉,一碗粥见了底,姚温问他,“饱了么?”
雁回声点头,姚温便递给他帕子让他擦去嘴边残渍,这人虽是瞎子,总不至于连嘴巴在哪里都找不到。
就这么到了晚上,夜里的山上多风,风声呜咽,天边一轮圆月,几许清辉。
雁回声侧耳听那风声,却隐约听见风中的箫声。
箫声?
谁在吹箫,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他轻轻唤了一声,“兆兄弟?”
没有人应答。
兆兄弟是去外面了么?那箫也可能是他所吹奏。
为何听来却是如此如泣如诉,哀转缠绵。
雁回声静静听着,暂时失明后,他的听觉却异常敏锐,箫声混杂着风声,忽而急促,仿佛在大声控诉着命运的不公,忽而婉转,沉寂后的空白只余穿林打叶声,意蕴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