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一会儿,门从内开启,徐易忙忙慌慌过来,嘴巴也抿成了一条线,“公子,是我打扰你了吗?”
杨约摇摇头,“瞧你这个时辰还在读书,给你做了桃花羹当作夜宵。”
徐易侧身让他进来,杨约将碗放到书案前,低头看了看徐易桌上放的书。
“《竹书纪年》?”杨约似是惊奇,当初本想循序渐进,哪想得这小子读书像是上了瘾,学起来的悟性高还努力。
既是如此,他后来索性叫徐易瞧中哪本书籍直接拿来看即可。
“嗯。”烛火温柔了少年的眉眼,连带着说话也轻柔,“我看着公子时常翻阅这本典籍,便想看看。”
杨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有何感想?”
徐易怔怔望向他,忽地响起在翻动书页时掉下的纸片。
纸片上只有几句诗,“糟粕所传非粹美,丹青难写是精神。区区岂尽高贤意,独守千秋纸上尘。”
这是先朝某位文臣写下的诗句,杨约在读史时缘何也会联想到这。
他模模糊糊意识到,这位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公子有着常人难理解的志向与抱负。
“嗯?”杨约还在等着他的回答。
徐易想了想,还是如实道:“儒道盛行之下,学者多专于一门而固步自封,是以捧典籍而轻实际,若遇不合者而多加排挤。”
“妄以一家之言笼天下之心,更遑论千秋纷纭,便是假亦乱真,真亦作假。如何评判或等千余年后才得以窥见一隅。”
杨约原以为他会对这书上记载存疑,又或者争论伊尹是否为贤臣,抑或是他是否真为太甲所杀……
可不曾想……
他的手有些颤抖,自嘲似的笑了笑,“分明这般年纪也懂这道理,可偏偏总有腐朽之人不愿睁眼。”
这么感叹一番,杨约神色凝重看向徐易,“若我想收你为门生,你可愿意?”
徐易眼一亮,“徐易求之不得!”
“我所教授并非普世之道,你可接受?”
徐易道:“先生教诲学生定然牢记于心!”
杨约笑道:“明年书院招生,我受邀担任教习先生,院里如今给了我一个入院的名额,你可愿意去?”
徐易有些迟疑,“若我去了书院,还能拜您为师吗?”
杨约敲了敲他的头,“一日为师,终身亦为师。”
“好了,快尝尝这羹汤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徐易在杨约的催促下喝了一口,“好喝,特别好喝!”
他完全地发自肺腑,满心满眼都是先生。
如今自己竟也成为了先生的学生,先生对自己那么好……
他这么想着,他也要百倍千倍的对先生好,报答先生。
一年的光阴转瞬即逝,过了几个节气后,不知不觉又来到新一年春日。
庆隆九年,无涯书院的新招弟子在圣人庙中举行释菜礼。
春光明媚,柳絮飞扬,踏着绵绵春色,姚温与众生身着吉服步入场中。
远远望去,便见当朝天子身着十二纹章冕礼服,礼服形制严格,垂在冕冠前后的珍珠各12串,上衣下裳,上衣主色以玄黑,绣上传统纹章,下裙则为黄色,裙前织锦垂于两腿间。
为天子者如这般只是站在那,便已然有帝王之象。
先师一案上放着祭品,放眼看去丰盛至极,还有三只活兔瞪着红玛瑙似的眼睛。
祭酒着朝服,诸生着吉服。
随着通赞赞曰:“跪!叩!兴!”,祭酒以下而行三跪九叩礼。
……
忙活了一早上,庄严而肃穆的释菜礼毕,新进的学生们在学官的指引下依次步入学院室内等候安排。
新生入学需先上一个月的大课,而后进行考核。
教习先生则以考核成绩与平日成绩选择门生。
考核成绩不过关或未被先生选中作为门生者将会被驱逐出书院。
负责介绍的斋长一板一眼,手拿戒尺,对着面前这些新生道:“诸生可还有疑惑之处?”
一人举手道:“若我拜了其中一个先生,还能去其他先生那里旁听研习么?”
斋长道:“所谓术业有专攻,书院鼓励诸位学子自学,多思好问。”
又有一人举手,“既然能自由学习,拜师还有何用呢?”
斋长笑了一声,“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可在座诸生还是门外汉,又谈何修行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