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逢个子高,身形高大而健壮,又本身五官凌厉,自成年后久经商场,更是带上了一种杀伐决断的暴戾与凛冽,叫人不敢与之对视,望而生畏。
萧逢站在这,犹如一堵高高的墙,投落下来的阴影带着股沉甸甸的窒息感。
“我没有说过你可以碰他。”
萧逢居高临下的望着梁景凡,眼神中没带任何的情绪,而恰恰是种平静无波澜的神情,让人汗毛竖起。
“碰不碰的,我也已经碰了。”
梁景凡今天本来就心情不好,被沈晖刚才漠然的神情一刺,又被萧逢这样冰冷近乎质问的眼神压迫,心底生出一股急促的焦躁不安,也有着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萧逢捏了捏拳头,再没有任何犹豫,“嘭”得一拳打在了梁景凡的脸颊。
梁景凡没有躲,坚实的受了这一拳,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忍着脸颊骨骨裂般的疼痛,朝萧逢冷笑:“你果然心里还有他。”
萧逢没再理他,回头看到畏畏缩缩躲在他身后的金毛,一把将人拎了出来。
“萧哥我不是故意的……”
金毛话还没说完,“扑通”的一声,金毛被萧逢狠狠一脚踹到了水里。
“让他泡,泡到散场。”
现在正式深秋,即将入冬的寒冷天气,原本泳池派对也只是一个噱头,即使有恒温系统,也不会有人真的在人家大喜的日子换上泳装大冬天的来这露天泳池游泳。
然而萧逢语气凉薄,没有给人敢去求情的余地,说完抬腿就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留下一地狼藉。
萧逢原本想去看孟黎,然而才走进大厅,就看到孟时桉捧着一把长剑朝他跑过来,大惊小怪道:“爸爸!你去游泳了吗?怎么一身都是湿的呀?”
萧逢愣了下,眉眼间的戾气散去些许,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嗯,我上去换件衣服,你去看看你爸爸。”
孟时桉的反应很快,立马知道他说的是孟黎,这还是萧逢第一次主动让孟时桉去看孟黎,孟时桉连忙惊喜的点了下头,转身朝孟黎的房间跑去。
萧逢的心情有些迫切,不知道为什么,从把孟黎救上来那一刻起,心上就像压着一块石头,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近乎急切的随便换了套衣服,心不在焉地用毛巾擦了擦头发就走下了楼,原本是打算去看看孟黎,结果走到楼梯口,就看到了已经等在大厅的孟黎,似乎正等着他。
孟黎已经换了件新衣服,头发半干着,就是脸颊和嘴唇还是白的吓人,一点血色也没有。
这段时间他的脸色好像一直不是很好。
萧逢想,以前的事情气归气了,今天他受了委屈,等下还是找个借口带他去医院看看吧。
下台阶时,萧逢看着孟黎清瘦的身躯,皱了皱眉,这才发现从重逢开始孟黎就好像越来越瘦了。年少时他的胃金贵,吃得稍微差一点,就三天两头的病,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能吃苦到一天打三份工了,嘴还是那么叼。
前几次萧逢忍着没让医生给他看病,只让管家给他喂了药,可他吃东西方面明明也没有苛待他,可孟黎却一点肉没长。
刚才抱起他的时候和没有重量一样,轻飘飘的。
这会儿大厅里面人还挺多的,到处都是宾客,见他下来,立马围了上来。
萧逢嫌烦,抬手示意孟黎和他去一楼的待客室。
到了待客室,周边总算是安静了,可萧逢心中的烦躁却丝毫没有缓解。
“等下我会让人带你去医院看看。”
萧逢侧身对孟黎说。
孟黎抿了抿唇,却说:“不用了。”
萧逢皱了下眉,沉声道:“是他们没了分寸,费用我会出。”
说完他又怕他误会似的,补上一句:“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对萧家还有萧时都不好。”
孟黎扯了下唇角,低声说:“萧总,我是来辞职的。”
孟黎的嗓音低哑,神情自然,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萧逢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化为喉间苦水,被他尽数咽下。
待客室隔音太好,安静到萧逢能清楚听到自己骤然加重的呼吸,但也不过是一两秒的愣怔,便又变得冰冷冷静:“孟时桉不会和你走。”
孟黎一反常态的对和孟时桉分离这件事情感到平静,淡声道:“嗯,他总要离开我。”
萧逢愣了一下,又不由自主说:“他会觉得是我赶你走了。”
孟黎仿佛明白他的顾虑,自若道:“刚才已经和他说了我要走的事情,也和沈先生交流了一下。他现在年纪小,有你和沈先生的陪伴,终有一天不会再记得我。”
他和孟时桉来萧家开始,见面的次数就在日益减少,仿佛这是萧逢早就给他们父子准备的脱敏治疗,一次又一次,慢慢的孟时桉都将出远门当成了习惯,能自然和孟黎道别了。
所以孟黎想,自己其实应该早点走,早点走或许他会忘的更快。
只是总会舍不得,挂念着。
然而现在,就是他不想走,也不得不走了。
这一次萧逢默然好半晌,才抬眼看向他,眼底带着股叫孟黎看不透的情绪,开口时语气紧绷,好像还带着丝恼怒:“收拾好你的东西,滚吧。”
孟黎垂下眼,低低“嗯”了一声,转身要走时,又听到萧逢说:“既然走了,就不要再想和他见面。”
他的脚步仅是顿了顿,然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停顿的离开了。
孟黎是从偏门离开了,带着一个自己过来时仅有的二十四寸的帆布行李箱,在热闹非凡的订婚宴,孤零零的从偏门步走的。
没有人去送他,大概除了知情的几个人,也没有人知道他走了。
孟黎当然也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落地窗另一面,萧逢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减行减远,直到彻底湮灭在浓黑的墨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