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沙见她固执的眼神,卸了力气,摇了摇头略带沮丧道:“不,她确是被赐死。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你跟她很像……却又不像。”
不知不觉,裴沙便将她送到了万花楼内。他替她打开房门,依旧又道了一句,“回去吧,齐南国已有祭司,你不应该掺和进来。”
……
玉霖听罢,沉思半晌,对着旁边的珺媞犹豫道:
“若只是占卜的副作用与国王一厢情愿的爱意,应当不会让她变成这样。听你所说,她应当是个极好的女孩子,又怎会去害同族,更何况你还是她亲姐姐的孩子。”
珺媞跟着喃喃道:“是什么让她变了么?我不知道……”她转过头,“我们如今应当从哪去查?”
“可以从齐南国同她接触的人入手。”玉霖道,“她在城内平日有什么相熟的人么?也许我们可以问问她在齐南国的人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确是有一位。”珺媞思索半晌,眼睛都跟着亮了一下,“云禾姐姐,在王室的裁缝坊做事,与文星最是相熟。”
穿过长长的街道,一处道路尽头,已然破败的裁缝坊映入眼帘。
裁缝坊外立面的砖瓦破破旧旧,经久失修,曾经辉煌而门庭若市的样子已然不见,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仿若蒙上了一层飞灰。
珺媞也没想到这裁缝坊如今已是此等景象,愣了一愣,不可思议道:“怎么会这样?”
门扇破旧,隔音不好,里头的人听见了声响,吱呀一声推开门来。
珺媞顿时迎了上去,“云禾姐姐。”
推开门的云禾随意地挽起头发,一脸淡然,脸上一丝喜色也没有。
她见是珺媞,往后退了一步,面若冰霜,戒备地道:“你来做什么?”
多年不见,她记忆中的云禾还停留在笑盈盈地捏着她的小脸,对着文星谈笑的模样。她的眼底仿若有星辰,无时无刻不在笑着。
珺媞没见过她这般冷淡的神情。
珺媞茫然,莫名心起慌乱,环视一圈,“裁缝坊怎么变成了这样?云禾姐姐……这是怎么了?”
云禾耷拉着眼皮,勉强扯起嘴角冷笑一声,
“什么怎么了?难道你不知道?王室钦定的裁缝坊早就换了地方,你如今装作这副假惺惺的惊讶样子给谁看?”
云禾语气又冷又重地说完,却见珺媞呆愣在原地一脸茫然无措的模样。
她的眼神一时带了些疑惑,半信半疑地看了珺媞片刻,又看了看后面跟着的玉霖,道了声“进来吧。”便进了屋去。
珺媞抿了抿唇,踌躇半晌无言跟了进去。她的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破败的裁缝坊,云禾冷淡又厌恶的态度……她或许真的有不知晓的事。
玉霖低垂着眉眼,表面看着风轻云淡,心里也已泛起波澜。前世查到的事如此顺利,他竟一点疑心都没起。
没想到漏了这一环,仿佛命运兜兜转转绕成一圈。
云禾径直走到桌边,垂眸盯着摇曳的昏黄烛火看了半晌,抬手掩着将它吹灭,“来找我有什么事?”
她此时已经恢复了情绪,那股见到珺媞时抑制不住的恨意已然消失不见,整个人都卸了气力,变得淡漠。
见她对裁缝坊破败之事闭口不提的模样,珺媞不好追问什么,只旁敲侧击道:“我想问问……文星小姨,在齐南国,是什么样的人?”
云禾淡淡道:“你想问的是你小姨刚来齐南国的时候,还是死前的日子?”
珺媞愣了一会,“是因为国王的事……才导致她的性格变化很大吗?”
云禾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是也不是罢。”
她轻轻叹了口气,锐利的眼神一松,眼底略略带着的沧桑便透了出来。
竟是从头说起,说文星的事。
“你小姨刚来的时候……与我初识。”
“那时……我为她缝制祭司服。她虽然一脸的不情愿,却也没有挣脱,乖乖地让我测量尺寸。见我与她年纪相仿,又笑盈盈地与我搭话。”
“她对任何人都冷脸,多少有些闹脾气,却唯独对我笑脸。我那时候就在想:她的眼睛好干净。好像没有经受任何磨难与蹉跎。”
想到过去,云禾的眼神里都带着笑意,嘴角不自觉扬起。珺媞却想起文星最后的下场,有些不忍地低下头去。
“我没见过这么灵动的女孩子,自然而然地与她接近,很快我们便熟识,玩在了一块。她时常溜出宫来与我玩闹。国王被她哄得开心,她又是极天真的小姑娘,自然没有阻拦。”
讲到此,云禾的声音却倏然低了几个调,语气都掺了冰,眼神带了冷意,咬牙切齿道:“谁料,那厮竟然对她产生了情愫。”
“那厮”是谁都不用再提,云禾想必是恨极了他,连“国王”二字都不愿喊。
“她慌乱得很,逃出宫来同我说此事,那时她刚拒绝了国王,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利索,紧紧地攥着我的袖子。对于后果,我们都心知肚明。”
“她是祭司,肯定是逃不掉的,躲又能躲多久?于是我就让她去联系文沁,她的亲姐姐。她一心挂念着的亲人总不至于让她只身入龙潭虎穴还不顾。”
听到自己母亲的名字,珺媞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眼神专注地看着云禾,“后来呢?”
云禾却嗤笑一声,“后来的事,你当真不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