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哧——”
鲜血顺着长阶而下,最后一声尖叫戛然而止,将天色都鸣得血红一片。
地上东零西散地躺了许多人,从殿中数向长阶,林林总总竟有百人之多。
楚风眠杀了整整一日,浑身是血,衣物被染得暗红,低头擦剑,“放走了一个,让他传消息去了。”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左手手腕上的红色血点狰狞地泛着暗红。
魔核不断蚕食神智,在无人所知的暗处同他斗争,每一秒都如同走钢丝一般时刻紧绷。
老祖眼睛一弯,对他如机器般冷静利落的模样满意得不得了,却又恶劣地一挑眉,问道:“魔修的身份被发现了?”
楚风眠一顿,缓缓看向老祖,眼神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没有回答。
见他没有回应,老祖噗嗤一声,笑着说:“你既喜欢,不如将他掠来?”
楚风眠微微转动眼球,似乎在缓慢思考这句话的可能性。周遭血腥味浓重,半晌他将御风剑擦拭完收好,慢悠悠地低头拱手,算是应了他的话,
“谢老祖恩典。”
老祖笑得更开怀了,对他扬了扬手,便大步踏入暗紫色的传送阵中。
在风平浪静的皇城之外,修仙界已然乱作一锅粥。
重芜仙君因心魔闭关,逍遥宗被灭,数十个小宗门悄无声息地没了消息。
人心惶惶,群龙无首。
闻谨垂下眸子看着桌案上微微晃动的斗笠杯,将其拿起,一饮而尽。
已不知是几杯浊酒入喉,醉意让他的思绪逐渐模糊。
只听吱呀一声,雅间的门被人打开,那人压抑着怒气问道:“为什么不和玉霖说神明之心的事?你明明知道他失忆了——”
闻谨没有抬头,任凭那双蓝色眼睛注视着,缓缓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珺媞在他对面坐下,冷着眼看他,“他若不拿到神明之心,就会一直被困在这个命运里。这样不会结束!闻谨,你清醒一点!”
“被困在命运里……”闻谨嗬嗬苦笑,嗓子被酒浸得沙哑,
“其实我在想,我们是不是都错了。他一直在做自己不想做的事。珺媞,小霖不是你随意摆弄的物什,也不是我的。”
珺媞道:“明明一切都要结束了,只要拿到神明之心,祂就会恢复,到时候一切迎刃而解——”
闻谨不为所动,抬眼看她,
“可近日老祖的所作所为你不会不知道。他会放任玉霖将神明之心交予你手上么?你能保证他的安危么?能保证他一定不会出事吗!我们谁都保证不了!”
珺媞顿了一顿,闻谨继续道:“你有你的使命,可我没有。我当初在幻境与你约定之时说得很明白了。”
“我舍弃寿元给小霖是为了让他过得顺心,不是给你随意驱使的!”
珺媞拍桌而起,眼神冷冽,“可我们没有其他退路了!所有事背后都有老祖的手笔,他早就设局其中,只有拿到神明之心才有破局的机会!”
闻谨向后一靠,冷冷看着她,“要他救你,要他出生入死,最后还要他去寻神明之心。你真是废物。”
珺媞也冷下了脸,一字一句道:“无人能幸免,闻谨。你又能带他逃到哪里去?”
他没答话。
皇城临近的城池涨起了大水,其余城池也跟着小灾不断。修仙界自顾不暇,寻不到修仙人庇佑,白淮序忙得脚不沾地。
“陛下。”白淮序拖着疲惫的身躯进了殿来,靠在玉霖旁边坐下。
是正午,阳光从窗棂的缝隙汹涌地流了进来,几欲将屋内填满,白淮序的侧脸被阳光照得斑驳。
玉霖看着他耷拉的眼皮中掩盖不住的疲累,冷不丁道:“你可以把我交出去的。”
白淮序一愣,猛地看向他。
玉霖笑了,伸手在他的侧颊蹭了蹭,“他们都说‘陛下是祥瑞,一定有办法的’,我都知道。不就是有人在背后推动,逼着我出去么?”
“人心惶惶,在天灾面前,再繁荣的权力也成了空壳。我对你们也没什么用了,不是么?”
白淮序张了张口,话在嘴边悬了一圈,又收了回去,“你呀……”
他轻轻叹了口气,看向玉霖,眼神缓缓变得温和,一面摇了摇头,一面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轻声说道:“不会把你交出去的。”
屋子里温暖安静,白淮序像是终于放松下来,沉了双肩,嘴角似有若无地噙着一抹笑,像是饭后闲谈一般缓缓道:“有人托我照顾你,知不知道?”
“那位闻太医么?”玉霖不以为意。
白淮序看着他,眉眼微弯,坦然认了,“是啊。”
那日他对玉霖说,他们没有其他图谋,玉霖总是半信半疑。可近日,他的态度有所松动,他看得出来。
白淮序语气温柔,“也许你还是不相信,但是无所谓了。他不让我告诉你,可我想说给你听。”
“你还记得闻谨吗?”
冷不丁听见故人的名字,玉霖呼吸一滞,无数记忆碎片浮现在脑海。
他的眼神微闪,又变得有些冷,“我那日说过了,他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