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微热。外面阴雨绵绵,黑云连成一片,将天都压得低了百米。雨下的不大,远看像是只腾起了层雾,空气中漫上的潮意却直让人发腻。
普高部教室,一群人围在窗边闲聊。
“大哥,咱们这么做真的没事吗?”有一人问向他身旁的男生,不知为何,他心里总觉得不安。
那人闻言嗤笑一声,瞥他一眼,“谢裴玉已经出国了,现在没人能罩着他。再者,许家那边,许令是我哥们,他们家什么情况没人比我清楚,不会有人会向着他的。更何况,就他那小白脸样能掀出什么浪花?”
许致是凯门的风云人物,一是因为成绩优异,二是因为相貌出众,在校园里随便拉个人问下,很少有人不知道他。优秀的人总是很招人嫉妒,这种恶意来的莫名其妙,在你势强时,他们匿在暗处虎视眈眈,在你势弱时,他们如蚁鼠群起而攻之。
“嘘,他进来了。”
许致从外面洗完手回来,数学课代表正在收昨晚留的试卷。
看到许致回来,,他冲许致招招手,“许致,你们那组还差你的。”
许致点了点头,从书中翻出试卷,展开,上面每一页都被人用黑墨水画了一个大大的醒目的叉。
课代表凑过去一看,惊呼一声,“这是谁干的,太过分了!”
许致面上看不出表情,握着试卷的手却慢慢攥紧。他扫视一圈在场的众人,视线在靠窗拐角窝着的那群人身上顿住。
那群人见许致看过来,立马心虚的闭上了嘴,躲开视线。被簇拥着的那个人斜坐在桌子上,视线倒是毫不退让的许致对上。那人扬了扬下巴,一脸的你能奈我何的欠揍表情。
许致垂眸将手中的试卷揉成一团,大步朝那边走去。那人跳下桌子一副迎战的姿态,可不等出手,许致就掐着他的下巴以不容抗拒的力量将纸团塞到了他的嘴里。
一张数学试卷在没有完全压实揉紧的状态下大小十分可观。纸团塞的又深,压得他舌根发紧,险些呕了出来。那人扣着卡在嘴里的纸团往外扯却怎么也取不出来,急得眼泪鼻涕一齐流了下来。
那人的一群小弟见情况不对早就四散跑了,生怕波及到自己,拐角处一时只剩他们二人。
外面传来几声闷雷,声音被埋在层叠的黑云中,像人心口鼓动的咚咚心跳,一下一下砸在太阳穴。
许致欣赏了下这人狼狈的样子,抬手抚了抚他的衣领,随即一把揪起将人双脚离地提了起来。许致居高临下的凝视着他,“下次别这样了,好吗?”
许致长得乖,声音却像是浸了冰,六月的天无端让人冒出一身冷汗。他惊恐的盯着许致棕红色的眼眸,眼底隐隐有水汽打转,竟是被吓哭了。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有老师焦急的声音从前门传来,许致回头看去,正好和跟在老师身后的一个戴着眼镜身形瘦小的男生对上视线。
那人匆匆撇开眼,挪着步子站得离老师远了点。
“许致,你把冯强放开!”
许致手一松,冯强踉跄着地,单手扶着窗沿堪堪站好。
“你们俩,现在,立刻马上来我办公室。”
水汽积攒到了极限,终于滂沱而下。窗户上蒙了一层蜿蜒的水帘,叫人看不清外面,只能模糊瞧见几抹绿色在狂风中凌乱摇晃。
午休,器材室,一个瘦小的男生拎着把伞推门进来。伞尖滴答留下的水珠很快在他脚边汇聚成一片水洼,他的鞋袜湿透了,洇成了更深的颜色,黏糊糊的扒在脚上,引得他脚趾不自在的蛄蛹两下。
里面的男生听见动静转过头,见是他立马扬起笑来,“你来了?”
那人瞧见他笑确实将头埋得更低了,讷讷喊了声,“令哥。”
许令朝他走了几步,笑眯眯低头问他,“你们部考试成绩下来了吧,怎么样?你是第几名?”
等了半天,不见他回答,许令冷下脸来,直起身,“赵拓,我在问你话。”
赵拓浑身哆嗦了下,吞吐着开口,“对、对不起……”他双手不自觉地扣着伞柄,战战兢兢的等待着许令给他的,“命运”的裁决。
半晌,他头顶传来一声笑,一双大手温柔的扶上他的脸,力道强硬的抬起他的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许令脸上挂着笑,看起来温柔又阳光。他指尖将赵拓额前被雨水打湿的碎发理好,语气轻柔如情话呢喃,里面的内容却让他一阵心惊肉跳,“你奶奶的病又严重了吧,是不是要换另一种更贵的进口药了?你还有钱吗?”
赵拓僵在原地,双眼猛然睁大,瞳孔因为惊愕而小幅颤动着。
许令欣赏着他堪比雷击版精彩的表情,面上愉悦一笑,放开他,取出纸巾擦了擦手。“我对你的要求很高吗?我只是让你把他比下去罢了。你已经是第二名了,多考几分的事,这很难吗?”
他将纸巾揉成一团抛到他怀里,继续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作弊也好,抄袭也罢,我只要一个结果。懂吗?”
“别再让我失望了,我耐心有限。”
办公室里,许致被留堂了。
原本老师是偏向许致这边的,但是许致毕竟是动手的一方,要吃亏些,所以他提出相互道歉这件事就过去了。可许致并不愿意道歉,老师更气了,罚他站在这里反省。
许致作为走读生,不需要参加晚自习,现在已经放学。
老师上完课回到办公室一看,见人跟松柏一样还挺拔的站在那里一时有些无奈。他走过去将教案放到桌上,又苦口婆心的劝了几句这才放人离开。
下了半天的雨,雨势却丝毫不见小反而更大了。因着这连天的黑云,才下午六七点就已经黑得像晚上八九点了。
刚出校门,正往和黄叔约好的地方去,路上就被几个二流子打扮的人拦住。
许致抬起伞沿朝来人看去,为首的人身上肌肉结扎,一脸凶相。他旁边的冯强撑着伞狗腿的凑到那人旁边,“韩二哥,就是他,在学校欺负了我,您可一定要为我出了这口恶气啊。”
韩二哥轻蔑扫了他一眼,讥笑道,“这种货色还要我出手教训,冯强,你废了。”
冯强面上表情微僵,又很快调整过来,他笑着附和,“是是是。但这人力气可不小,不容小觑的。”
韩二哥冷哼一声,对着许致指了指旁边的小巷,“小兄弟,里面聊聊?”
许致脚尖微动,转身就要往里面去。突然,一只手将他拉住。
赵拓惨白着脸,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你别进去!”他像是急急跑来的,半边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好不狼狈。
冯强看是他,冷声骂道,“有你什么事,想一起被揍吗?赶快滚!”
韩二哥也注意到他,眉毛一挑,很是惊讶的样子,“这不是小赵嘛,怎么,欠老子的钱准备还了?”
赵拓咽了下口水,看着许致,小声道,“他们身上带刀的,你别去……”
许致看着他,半晌,将他的手拂开,“没事。”他看向那伙人,“别磨蹭了,走吧。”
韩二哥撇着嘴将许致打量了一圈,面上一副没想到这人上赶着去送死的表情,他笑道,“好好好,有骨气。”
赵拓愣愣的看着,直到眼镜蒙上一层水雾再也看不清他们的背影。他猛然哆嗦了一下,回过神来,慌忙掏出手机打出一个电话,“令、令哥,许致被人堵了……”
路边一辆保姆车里,许令歪在座椅上百无聊赖的玩着游戏。他手机震动一下,成功送了一血。看清来电显示,他烦躁的接上,“赵拓,你最好有事。”
赵拓的手机质量很差,也或许是雨天天气不好,滋滋的电流声里他只隐约听到几个字,许致、被堵、有刀。
他猛然打开车门冲进雨幕,驾驶座上的黄叔被吓了一跳,抽出伞跟了下去,“二少爷,您干什么去?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