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开始打完工会帮宋锦程补课,后来就变成多上几小时夜班,攒下来的钱他一分也没敢花,全被季恩泽搜刮干净,这样也总是怀疑他偷懒没好好赚钱。
他沉默寡言,在学校里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经过这么一件事,班里有些人便开始拿他打趣,起初是故意当着他的面复述季恩泽的话,又变成开玩笑起绰号。再后来见他一直忍耐着没反应,开始变本加厉。
他们打湿他的书本,撕毁他的作业,剪破他的衣服,故意踩他的脚,把水往他身上泼,给他贴各种侮辱性的纸条,在他试图反抗时揪住衣领把他反锁在空教室,甚至用他来做赌注,比谁的恶作剧更厉害。
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去告诉老师,不过老师早把他划为问题学生,不愿意管他的事情,只觉得他小题大做。这事传到那些人耳朵里,便又是变本加厉的报复。
后来他们怕他再告密,会绕到背后蒙住他的眼睛,接着展开一场霸凌,他甚至不知道是谁做的。
无数个夜晚他躺在床上时,想象着流光溢彩的未来,一道一道划在倒计时的日历上,便觉得眼下的时间也没那么难熬。
那个时候他捡到了择榆的第一本书,他没舍得还回去那本书的文字他看了又看,这是那段漆黑的的日子里支撑他活下去的支柱。
他时常觉得不可思议,那么小的自己,怎么就硬撑着熬下来了呢。
长时间的打工影响了他的学业,他勉勉强强考上个末流大学。
季屿川假装没考上,在父亲的嘲笑声中任劳任怨地打了两个月工,过分的乖顺让他们放松了警惕,他成功在开学前夕跑了。
季恩泽费尽周折打听到他的学校,给他写信大骂一场。这人仍想如法炮制闹一顿逼他妥协,可惜连大门都进不了,最后被保安报警带走。
后来这人学聪明了,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找到他兼职的地方,威胁他有本事永远别出校门,既然这次能找到他,也能找人把他绑走卖钱,永远不让他再回学校。
没过几天的好日子又回到原本那样,他不停地去校外打工,平时还会替人做作业代课,赚的钱掰成几瓣花,一份交学费,一份当做生活费,剩下的钱都被季恩泽要走了,他经常要借钱生活。那时候他每天都连轴转,恨不得自己会分身术。
大学毕业,他改了名字,瞒着所有人跑到这座城市,彻底逃离从前的生活。
可当他终于奔向期待已久的幸福,却被摔个粉碎。他想,那会要是知道未来是这个样子,早就一头撞死了。但他又想,现在比起那时来说,已经算是天堂,他竟然还觉得不满足。
讲到这,季屿川的脸颊已经湿透了,他低着头使劲眨眼,眼泪却还是不断从眼角滑落。他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了,可再回忆起来竟然还是那么痛苦。
意识到身边的人许久没说话,季屿川轻轻笑一下“你不够了解我,我其实是个挺差劲的人,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过去的阴影,总有一天你会受够了逃跑的。”
他用手指抠弄着窗户沿,垂着眼不敢去看池砚舟的反应。他没遇见过真心待他的人,只会扒开自己的皮,露出鲜血淋漓的心给人看,证明自己到底有多烂。
耳边传来压抑的抽泣声,季屿川抬头望过去,池砚舟两只眼睛通红通红,眼泪大颗大颗从里面滚落,哭得止不住抽噎。
见池砚舟这样,季屿川有些不知所措,他伸出手去帮对方擦眼泪,那泪水却越流越多,总也擦不完。他无奈道“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可这话没有说服力,他自己脸上也湿漉漉的。
池砚舟狠狠吸了吸鼻子把他抱进怀里,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眼泪滴下去浸湿了那块布料“要是、要是我、能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
这段故事听得他心脏难受,自己爱的人受过那么多的苦,他恨不能立马穿越回去,把那个无助的小孩护在身后。
“那时候你才多大啊,肯定也拿他们没办法。”季屿川轻轻揉弄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现在刚好,不早不晚,他想,如果池砚舟遇见的是那个狼狈的自己,看过他一团糟乱的家庭,也许就只想远离他了,而他宁愿独自面对那些过往,也不想错过这个人。
池砚舟抬起头,认真回答他那段自我否定的话,那双睫毛还挂着泪“小作家,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这些,我想说,我会喜欢任何样子的你,也愿意陪你创造更好的未来,一点点覆盖住这些记忆。”
“我答应你。”季屿川与他对视很久,没头没尾地说。
“什么?”池砚舟一时没反应过来。
季屿川毫无预兆地拽过他的领子,对着那片唇吻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自唇瓣传来,池砚舟的大脑宕机,整个人石像般僵在原地,任对方吻着。
季屿川的舌头探进他的唇缝,手按着他的头,在他的的口腔里毫无章法地搅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