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医生很快就来了,她很专业,平静又迅速地处理好伤口,开了外涂和内服的消炎止痛的药,交代完注意事项后便走了。
宋伊瑶做的那一桌子菜已经彻底凉了,陆南溪脸上肿的厉害,半张脸又麻又疼,可她还是执意每道菜都尝了几口。
晚上睡下,躺在陆南溪怀里,宋伊瑶头一次做了噩梦。
她梦到何佳萍张牙舞爪地向她扑过来,让她和陆南溪分手,梦境支离破碎的,梦里一片黑暗,有血有哭声,无论她怎么哭喊,始终都找不到陆南溪。
哭着醒来的时候,借着床头台灯的亮光,一双泪眼朦胧地看向她在梦里找寻不到的人,那人真真切切地在她身边,嘴里轻柔地叫着她的名字,眼里满是担忧和疼惜。
她再也忍不住,钻进那人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腰,眼泪流的悄无声息,浸湿了陆南溪胸.前的睡衣布料,烫进了心里。
将人圈在怀里,找了个舒服点的睡姿,什么话也没说,一下下轻抚着宋伊瑶的脊背和后颈,沉默又温柔地哄她入睡。
怀里人渐渐止住了眼泪,呼吸声渐渐平稳,一点一点进入梦乡。
外面的雨早已停了,夜很黑,没有一丝光亮,怀里抱着她的女孩,陆南溪整夜未眠。
是啊,她也是初次为人,怎么可能事事清明,她也有困惑,有迷茫,有软肋,有想要两全其美的奢望。
但无论要面对什么,她都会将宋伊瑶护在身后,在这份没那么容易被认可的爱里,她不会让宋伊瑶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她大了她六岁,除去骨子里天生带着的强势与独断外,还有一份因为爱而产生的期许与责任,她认准了的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她绝不允许也绝不会,因为外界的任何因素而使她们分开。
想到这里,她的内心,又是那么地坚定与坦荡。
自那天后,陆振军来了一趟,后面陆南溪又回了一趟老宅,但何佳萍再没出现过。
陆南溪云淡风轻,宋伊瑶也慢慢放下心来,一场风波后,两个人的日子还是像以前一样正常过着。
唯一不同的是,陆南溪自老宅回来后,变得异常忙碌,时常为了出差天南海北地飞,落地后又没日没夜地应酬喝酒,宋伊瑶赶着跟导师做的项目收尾的工作,也忙,两人见面和联系的频率肉眼可见地少了下来。
这天晚上,陆南溪依旧带着满身的酒气回来,宋伊瑶将人从林梦凡手里接过来,扶到沙发上坐下,只不过是去厨房煮点蜂蜜水的时间,人就已经难受的跑进卫生间里吐了起来。
在宋伊瑶的印象中,陆南溪一直都是端庄优雅,不慌不忙的,何时见过她这么狼狈的样子,喝这么多,吐得这么厉害。
晚上光顾着应酬交际,胃里并没有吃进去多少东西,这会吐的也都是酒,吐完了又干呕着,十分难受。
宋伊瑶顺着她的背,想让她舒服点,眼眶却倏地就红了,好似随时能落下泪来。
漱完口,陆南溪脸上还有着醉酒的微红,她直起身来,嘴角带着笑,目光迷离又温柔,自己站也站不稳,却还要抱着宋伊瑶,贴着她,用好听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说着:
“瑶瑶,我爱你。”
“特别特别爱你。”
宋伊瑶鼻子酸了又酸,心里软软的,回应着:
“我知道,我也爱你。”
“最最爱你。”
这辈子最爱你。
……
半个月后的一天,雨后,乌云依旧密布。
宋伊瑶跟的课题项目圆满结束,导师大方地放了她一周假,一周过后恰巧又会迎来三天的中秋假期,可以连着休息十天了。
这段时间确实很忙,所以接到这个通知的时候,宋伊瑶很开心,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给陆南溪。
那人又去了国外出差,隔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算了下时间,此时那边还是半夜,宋伊瑶忍住了想发消息的冲动。
正欲收起手机时,宋淑兰的电话打了进来,两人已经一个多月没联系过了。想到某种可能,宋伊瑶犹豫两三秒,手指才划向接听。
几句过后,挂了电话。
停在原地半晌,她迈开步子,往目的地赶去。
好似为了不浪费时间等她,地点选在了麓城大学旁边的一家茶艺馆,价格便宜,环境还算幽静,是个可以谈话的地方。
两人刚落座,宋淑兰便开门见山地说:“你是不是跟一个女人在一起了?”
宋伊瑶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煞白。
宋淑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瑶瑶,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伤风败俗,丢人现眼的事呢?”
“陆家那孩子要是男人也就罢了,可她是女人,你知不知道跟一个女人在一起,传出去是会被人戳着脊梁骨笑话的?”
这话很伤人,她放在心上爱着的人,是比天上明月还高雅洁净,比群星还璀璨夺目,能跟她在一起,是上天的恩赐,为什么被他们说出来,却是这样的不堪入耳。
“妈,你怎么知道是谁的?”宋伊瑶还没告诉宋志刚和奶奶这件事,那么宋淑兰是从哪里知道的?
宋淑兰看了她一眼,又撇开视线,说道:“她妈妈找过我了。”
短短几个字,宋伊瑶听着犹如惊雷在耳。
她以为的风平浪静,没想到一直都暗藏汹涌。
“你奶奶和舅舅知道吗?”
宋伊瑶摇了摇头,只是说道:
“妈,我爱她,我不会跟她分手的。”
“你才多大啊,你明白什么是爱吗?我当初也爱你爸爸爱的死去活来的,可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耽误了自己。”
跟顾建辉的那段错误的关系里,宋淑兰永远只想到自己的损失和受到的伤害,丝毫未考虑过宋伊瑶的感受。
“所以啊,爱这个东西,是最不靠谱的,也很可笑。”或许是想起以前,宋淑兰脸上带着几分讥讽,看着宋伊瑶说:“你已经22岁了,不该再有这种幼稚的想法了。”
“妈,她和那个人不一样。”
“我第一次来麓城的时候,为了等那个人出现,一个人在树下的长椅上睡了一夜,是她第二天早上叫醒我,请我吃早餐,又送我去找你的。路上又留了她的联系方式,让我需要帮忙的时候就找她,你说她那个时候傻不傻,就不怕我是个小骗子吗。”
第一次向人说起她跟陆南溪的相遇,脸上不自觉地带起了笑,宋淑兰张了张嘴,难得有耐心地没打断她。
“她出身很好,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可是她呢,不仅没嫌弃我是个没人要的小山村里的孩子,没有怕惹到什么甩不掉的麻烦,还经常关心我、爱护我,给我打电话,鼓励我学习。我上高中的时候,每学期不管我考得好与不好,她都会寄东西给我,考得好了,她说是奖励,还会收到她手画的,独一无二的奖状,考得不好了,又说是礼物,她跟我说:‘成绩只是几张卷子上有限分值的总和,但你的未来是无限的,怎么可以因为有限而否定无限呢,所以要给你奖励,因为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棒的。’”
宋伊瑶说着说着,眼睛有些红了,嘴角却还是带着幸福的笑意:“后来,为了能一直得到她给我的奖状,我再也没有考得差过。”
“再后来,因为她,我第一次觉得努力学习,是那么快乐的一件事,我想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外面有她的世界。”
“事实证明,我做到了,我从那个时候就努力,一步步走到她的身边,偷偷喜欢她,和她在一起,直到今天。”
“妈,我爱她,这不是幼稚的想法,也不是年轻气盛的荷尔蒙作祟,我是认真的。”
“她对我的好,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是好多好多年来,她都对我这么好,甚至越来越好。”
“所以,我不会重蹈你的覆辙,她和那个人不一样,她值得我拿出一切去爱。”
从15岁两人认识,到今年22岁,这中间7年的时间,足以让宋伊瑶了解到陆南溪是怎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