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随给颜知晓喂水的功夫,那对父母就这样手足无措站在一旁,似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可这人一看就是渴得不得了啊。戚随对那俩人难免心生怨怼,可注意力都放在颜知晓身上,便也没再在意他们。
倒是一旁的钟馗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用那恢宏如牦牛的嗓音将两人拉到了一边,而颜知晓的父母也确实很上套,一听老师要找,立刻跟三好学生似的低眉顺眼跟了过去——比听医生讲医嘱认真个千百万倍。
没了两位精怪的叨扰,戚随总算能安安静静守着颜知晓了。
他屏气凝神地趴在颜知晓的身边,竖起耳朵怕错过他的哪怕一丝动静,这架势活像战场上趴在战友身旁聆听最后遗愿的战士,戚随感觉自己的身后飞起了漫天硝烟,再望向颜知晓的时候,又要忍不住热泪盈眶起来。
“坚持住、坚持住啊知晓……”戚随握住了他没有扎针的那只手,那冰凉的触感更是让他心尖儿都颤抖起来,“我们就快要赢了……”
这句话不知哪里触动到了正在迷糊中的颜知晓,他努力睁了睁失焦的双眼,脸偏向了戚随的方向:“赢了……?我们……要打胜仗了吗?”
没想到这人在麻醉的作用下,居然跟自己的脑回路成功联机,一丝诡谲的热流飞窜上了戚随的心脏,他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大脑也兴奋地战栗起来。
于是他又把戚随的手小心翼翼捧在手心,开始带着那人按照自己的剧本走了起来。
“是啊,是啊知晓同志……”戚随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都变得正气凛然起来,甚至还带上了一丝通红的播音腔,“坚持住,我已经和指挥部取得了联系,形势一片大好,敌军主力已经被击溃!只要、只要你能熬过这一夜……”
听到这里,颜知晓原本绵软的手也终于有了力气,开始回握住戚随的手:“真、真的吗……?那太好了……可是连长,我好像……我好像……”
话说到一半,两行清泪顿时顺着颜知晓的面颊流淌下来,戚随吓一跳,赶忙伸手帮他擦脸,下一秒就听那人用虚弱的声音唤道:“我的腿……好像伤得很严重,我动不了了连长,我好像……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没想到这人眼中的自己居然如此悲情,戚随一听也跟着热泪盈眶起来,忍不住颤着声音,打着节拍,在他耳边哼唱起来:“啊战友,你机智灵活神出鬼没去战斗……啊……啊……啊……”
原本还在强忍着情绪的颜知晓,一听这人带着哭腔的歌声,顿时憋不住“呜呜”哭出声来,接着也跟那人一起呜呜咽咽唱起来:“胜利在向你招手,曙光在前头……呜呜呜……”
这两人鬼哭狼嚎的劲儿到底是吧一旁说话的大人们召了过来,颜知晓的母亲先是表露出了强烈的惶惑和惊恐,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钟馗一钩子就直接轮上了戚连长的脑袋——
“你大爷的鬼哭狼嚎个什么劲呢??”钟馗显然也感觉到了颜知晓父母的不好惹,只能哑着嗓子质问戚随,“人好好的呢哭个熊呢??”
戚随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被那人捶得飞溅出来:“嗷!!”
另一边,颜知晓的父亲已经慌了,连忙拉住一旁的护士,指着病床上嚎啕大哭的颜知晓问情况。
护士瞥了颜知晓一眼,面色淡然:“正常的,全麻之后就容易说胡话,你们就当他没醒在说梦话就好。”
这话让所有人松了口气,父亲和钟馗看他那副样子甚至觉得有些好笑,母亲只是皱着眉不说话,只有颜知晓还陷在曙光在即却要倒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的莫大悲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