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花钱,我花钱,但是大哥……”江佑翎捏紧了手中的银票,带着自己都察觉到的一丝贪婪开口唤道:“您母亲也是我嫡母,这母亲的话我定然也是听,但我也困惑。先前不是说可以假死吗?”
“咱……咱偷摸把钱先换成银子运出去?”
闻言,江佑鑫抬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嘴,片刻后死死咬着牙,抽噎着从喉咙里挤出原因来:“我……我……我们被外祖父训了,说我们异想天开,直接蠢死了。”
“为什么蠢啊?”江佑翎着实不解:“假死,话本里也有啊!”
在现代都还有黑户呢,
古代有一家黑户,不正常吗?
李嬷嬷拍抚着悲痛欲绝,快到克制不住蜷缩成团的江佑鑫,小声诉说原委:“二少爷您和哥儿是开国武勋子弟。按着律法,除却顺天府进行户籍登记外,礼部仪制司也会进行登记造册,毕竟江家爵位是传承五代,你们恰好是第五代。因前朝某些人丧心病狂的为了爵位偷龙转凤之类,故此你们一出生,尤其是鑫哥儿是嫡长子,出生还有官府派稳婆守着。”
江佑翎沉默。
“另外按着血缘,你们还是昌平公主一脉,未出五代。宗正寺也会在你们满月后登记上一笔。”
“就……就登记个名字吧?”江佑翎飞速回想着自己见过的所谓族谱之类的玩意,开口问道。
古代的身份证还能联网不成?
江佑鑫扁嘴,恨不得哇得一声哭出来,但他眼下算活了两辈子了知道哭解决不了问题,因此他鼓足勇气,自己捋着即将死亡,没法逃脱的缘由:“我……我们登记也是要按指纹的。指纹据说人人都不一样的,没法造假的!”
“更为要紧的是祖父问我们假死后怎么生活?倘若要考科举,那岂不是还是要跟黎元庆对上?”
“等我们科举榜上有名,那他没准都能混成阁老了。到时候他还小心眼记仇的话,捏死我们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还不如我们活着。毕竟到底开国武勋一词还是稍微有些分量的,能够让其他人掂量掂量要不要一起弄死我们。”
“倘若不参加科举呢?就靠着钱,做一个普通的员外郎?”江佑翎说完垂首定定的望着自己紧紧捏着的一叠银票。
江佑鑫听得这话,目光也落在了江佑翎捏着的银票上,只觉自己愈发悲恸了:“外祖父……外祖父说……说我们连锄头都扛不动,怎么扛苦役?”
尽量复述自己最最最厉害外祖的话后,他泪眼巴巴的看着江佑翎,问:“你……你知道什么叫苦役吗?”
“苦役?”江佑翎感同身受,感觉自己此刻全身都很苦:“我……我好像听过《石壕吏》,平民百姓被大晚上的都要被抓壮丁。”
科举文形成的世界需要这么有逻辑吗?
“对的对的,还要修河坝修路。这种据说还算好的,一旦打仗还要被征兵的。哪怕有钱都免不了,甚至有钱的还被薅得更加厉害。我那个据说本来能够带着李家改换门楣的二舅舅便是被抓了壮丁,惨死沙场。”江佑鑫抬手抹眼泪:“所以我们没法假死。一假死,我们更活不下去!”
“不不不……”江佑翎吸口气,挣扎着:“我……我们就考到举人呢?”
顿了顿,江佑翎飞快诉说考到举人的好处:“举人不用来京城参加会试,碰不上黎元庆他们,举人也可以免除一切苦役,在地方也有些名声,见官不用拜。”
看着双眸带着希冀的江佑翎,江佑鑫只觉自己都替人悲恸了。他和爹娘都没想到的事,江佑翎能够想到。
可这么聪明伶俐的江佑翎还是难逃一死。
“这……这事嬷嬷也想到过。可是外祖父气笑了,说……说我们还是蠢。”
“为什么?”江佑翎不敢信。
“科考报名需要填写亲供,填写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存殁履历。哪怕这些可以造假,但是写自己的姓名年岁体格容貌特征外,还要手指印的。”江佑鑫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小心翼翼的观察江佑翎,唯恐人悲痛欲绝喊出声来:“咱们不能一把火烧了顺天府、礼部和宗正寺档案室啊。”
江佑翎表示自己历经过大风大浪,不爱情绪化。他吸口气,冷静问:“…………咱们去云南这些地方,难道还会有朝一日档案跟京城的核查上?”
“对啊,我们也好奇啊,外祖父介绍了说科考有个制度叫磨勘试卷。”江佑鑫狠狠吸口气,让自己更加有勇气些,直视惨淡的人生:“磨勘试卷是为了防止舞弊,所以从考生的试卷到考试的各个环节都是在磨勘的范围内。不管你身在大周何处,乡试的卷子包括报名资料等等都会快马加鞭送进京城备案。”
“备案的部门是礼部。”
“礼部那帮人认字辨字是基本功,赵家发家的部门。若不搞清楚黎元庆到底为什么针对江家,那么咱们就不能去赌礼部所有人都眼瞎。那帮人一年到头就专门干核查这些事。更别提黎元庆记忆力惊人,万一他将我们的手指纹路都记得清清楚楚能够复原还贴在墙壁上让人对照怎么办?!”
说完,江佑鑫苦着脸补充道:“考个秀才,也有风险。”
“什么风险?”江佑翎表示自己很认同古代优秀的防舞弊制度,但眼下事关人命,他需要紧急避险先维护自己的利益:“秀才不用服苦役吧?秀才还要磨勘?”
“不用服,好像也不用磨勘吧?”江佑鑫悲恸:“但是秀才好穷。爹娘表示不要当秀才,窝窝囊囊的活着,还不如死之前琢磨拉对方九族一起死。”
江佑翎:“…………”
江佑翎:“…………”
江佑翎:“…………”
捏紧了银票,江佑翎没忍住情绪化:“草!”